第4章 第 4 章(1 / 1)

她死后第四年 君岁禧 1608 字 1个月前

见淮陵王不说话,刀一试探地问了句“主人,要不要派人……”

“不需要。”淮陵王直接打断了他“她那般性子本就该吃些苦头好好受训,省得总是恣意妄为。”

云禧后面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

反正夜里她被饿醒渴醒了好几次,但头晕乎乎的让她意识很模糊。

等她有些意识后,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而窗外的天气很暗,辨不出时辰。

她舔了舔干裂到发疼的唇瓣,知道自己发烧了。

受寒加上伤口未愈又许久水米未进,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抗不过来。

她晕乎乎地又睡了一会儿。

满脸绯色,薄汗密密,她却撑着硬生生坐了起来。

江远侯府一定出事了。

她一定要解开锁链,就算解不开也要把这木头给它砍断。

抽出身侧的剑,她咬着牙挥刀朝木柱砍去。

毕竟虚弱至极,即便银月刀锋利,却不过只是掉了点木屑,她手一软,险些震得长剑脱手。

她咬了咬唇瓣,恼怒自己如此的虚弱。

如同跟自己置气一般,双手握刀再次直挥而下。

铁链泠泠,撞击得人耳膜生疼。

她担忧亲人,内心急切得不行,即便难受得想吐,却依然撑着不肯停下来。

生怕自己晚了一分。

可她想了许多,想的都是有可能出了什么事,从未想过或许是被……抛弃。

伤口因为她的动作而有些崩裂。

可她并不在意,倔强地继续挥刀砍去。

直到胸口绑着的布条再次沁出了丝丝血迹,那粗床的木头才被她砍了小小的缺口。

也就是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鸟叫。

云禧的动作顿了顿,高热让她思绪迟缓。

带到鸟叫第二声响起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叫葱头的暗语。

听声音,葱头就在不远处。

云禧紧攥的心瞬间一松,迫不及待地捏唇发出了一声鸟叫。

等葱头寻着声音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被铁链锁住的云禧,地上是掉落的木屑和一把长剑。

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满头虚汗,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得像是随时要断掉。

“老大……你怎么了!”葱头吓得心口狠狠一跳,立刻冲了进来。

云禧太虚弱了,她甚至都没有力气说话。

“他们怎么能用铁链锁你!”葱头奔近了,心头瞬间火冒三丈。

气愤吼完,立刻从兜里摸出了尖锐的铁丝“老大,我马上给你开锁。”

他半跪下来,正要去解锁时,动作却猛地一顿。

因为她一直挥刀的动作,衣衫有些凌乱,微微下滑的坦领处漏出了那道崩裂的猩红伤口。

葱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老大……他们居然还打你了,你就是出个门,至于如此这般下狠手?”

云禧没力气解释,她摆了摆手。

铁链簌簌间,她问道“府里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没听说发生什么事。”葱头真是讨厌死这捆着云禧的铁链了,恨不得立刻摘下来。

说完低头就去开锁。

作为一个流浪儿,开锁这种事自然难不倒葱头。

锁链应声落地时,葱头眼眶瞬间红了“老大你的手……”

只见云禧的双手手腕被铁链生生磨破了皮一圈皮,鲜血从殷红的嫩肉中渗出。

“没事。”一心担忧自己亲人的云禧,哪里还顾得上一身伤痛。

提剑就朝门外冲去。

葱头毕竟是平头百姓,对高门大户发生的事自然不可能及时了解。

她绝对相信,家里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肯定自身难保。

出门后,才发现葱头紧紧跟在身后“葱头你先出去,侯府现在很危险。”

“可是……”葱头哪里放心。

“听话。”云禧想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却发现自己一手黏腻的血迹。

因为高热缺水,她唇瓣干裂到出血发丝狼狈地贴在脸颊。

整个天地都好似在不停旋转,踉跄前行却死死抓着剑柄,不肯放松一寸。

她得撑住,去救父母,还有大哥二哥……

院子外,飞鸟绝迹,安静得让云禧越加心绪不宁。

担忧亲人们,让她顾不得头重脚轻越走越快。

直到走出抄手游廊,她刚要踏步走出去,却远远地听到了女声。

云禧迟疑了一瞬,下意识地躲到了不远处的树后。

她怕贸然出去打草惊蛇,不然到时候她谁也救不了。

“唐姐姐,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这京师可又的热闹好一阵子了。”

“谁说不是呢?刚寻回一年的千金转眼间又成了假的,这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云禧歪了歪脑袋,没明白。

“唐姐姐你说,被关在柴房那位出来要是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亲生的嫡女,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被叫做唐姐姐的女子叹了口气“你呀还没看懂,就是怕她闹,所以这两日饭菜都未吩咐送进去,一口水都不给喝,就是要饿得她没力气闹……算了算了还是仔细打扫着院子,免得一会儿被丁婆婆发现又要骂咱们。”

“小姐刚回府中,哪里还来这偏僻的院子?”另一个丫鬟不免抱怨道。

“莫说这偏僻的院子算什么,连梧桐苑都腾了出来。大少爷更是亲自监督,一日就重新布置一新,全府上下可都万分宠爱这位刚寻回来的嫡亲小姐。”

云禧听懂了。

但她觉得太过匪夷所思根本无法相信。

于是她撑着剑,咬牙,踩着假山,飞到了屋檐之上。

明明不相信,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云禧混乱的脑子根本无法思考。

翻墙不是第一次,在屋檐上行走也不是,所以避开视线找到主院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她甚至还抽空去了趟后厨,喝水吃了一些东西。

现在的她看起来太过不体面,父亲母亲看到肯定是要斥责的,于是还乖乖从后院的晾衣杆上捞了一件外衫罩上。

主院出乎意料的热闹。

还在隔壁的屋檐上时,云禧就听到隐约的哭声。

接着就是母亲熟悉的啜泣声“我的儿啊,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云禧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下去。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剑,鲜血从磨烂的手腕滚落。

一滴。

两滴。

……

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踩着房顶径直朝主院奔去。

一身破碎,却朝最锐利的尖刀迎面冲去。

决绝,孤勇,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时,一道柔弱的女声飘来“母亲,都是儿不孝,让你担忧了。”

只是听这声音,都知道有多知书达理,温婉端方。

云禧在主屋的房顶坐下,掀开了一匹琉璃瓦。

果然看到了一纤细的女子正满面泪痕。

那模样,真真是梨花带雨让人肝肠寸断,

盈盈一拜的姿态更是无可挑剔。

知书达理温婉端秀,这才是整个江远侯府想要的嫡亲大小姐的模样。

而不是她这种乡野出生,胸无墨水,像武夫玩剑弄枪,粗鄙不堪,一言一行都是他们不喜的样子。

侯夫人和侯爷满脸激动,赶紧扶起了叶祈乐“这哪里是你的错,都是那该千刀万剐的周婆子……”

范稷,也就是云禧曾经的二哥赶紧说道 “娘,这样的大喜的日子莫要说晦气的人。”

说完,心疼地看向叶祈乐“妹妹,这些年的确受了苦。”

见范子石没动,唤道“大哥,你傻站着做什么?过来看看,这是咱妹妹……”

云禧偏了偏头,慢慢将视线挪到了范子石身上。

跟她一样,屋子里江远侯府这一脉至亲的人都望着他。

范子石像是才惊醒过来似的,上前走到几人身边,对着叶祈乐说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大哥可是太激动了?快叫妹妹,这才是我们真正妹妹。”老二打趣道。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范子石终究还是开口唤了声“妹妹。”

云禧愣了愣神。

熟悉的呼唤却已经不再是她。

是啊,她不是江远侯府的大小姐,和他们也再无任何瓜葛,那……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呢?

屋内,一家人皆大欢喜的亲切对话与她再无干系。

为了怕她这个外人横生事端,甚至需要用铁链锁住双手,水米不给饿上两天。

在这场大团圆的热闹里,没有人想起她,也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会被饿死渴死,而她却从未怀疑过他们,始终想的是如何救他们。

她甚至想的是谁敢伤害他们,她就杀谁。

佛当杀佛,神挡杀神,就算是当朝天子,即便与天下人为敌,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们。

他们是她的家人,即便瞧不起她对她无比失望……可她从未怨恨他们丁点,虽然无法改变自己让他们一次次失望,可她在心里一直承他们的好。

为了不再让他们难受,为了让他们开心,她都想好了啊,去从军,即便刀头舔血万分艰险马革裹尸……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要骗她用铁链锁她,饿她?

在他们眼里,她粗鄙蛮横到甚至不通一丝道理吗?

她虽然出身微末,可养父母将她教得很好,虽然……不是他们喜欢的样子。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她?

受伤的手无意识地撑在琉璃瓦上,云禧丝毫也没注意到几滴鲜血正挂在手腕上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