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青梅(1 / 1)

“失礼。”

程知遇象征性地道了个歉,拉着陆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今个重头戏还在后头。

八皇子赵康坐在位子上,目光落在程知遇身后的陆明身上,静静沉思。

“三皇子赵誉到——”

“五皇子赵琛到——”

“......并蒂莲花雕碧玉镯一只、红玛瑙耳环一对、珍珠镶嵌玉兰簪一支......”

两人的礼报了一长串,宾客们不由得停下来迎接。

“三哥儿带的东西不少啊。”赵琛笑眯眯地扇着扇子,一身低调的压纹浅蓝袍子,倒显出几分风流倜傥。

赵誉瞧了他一眼,“少悔你带的东西也不少,总也是下了本的。”他轻描淡写地来了这么一句,倒不想与赵琛过多交谈。

二人急着跟程府打好关系,撞到一块并不稀奇。

赵誉面容周正,眉眼温和,彬彬有礼上前朝程连虎颔首,又说了几句贺词,便入座等候。

他坐在赵康对面,二人眼神在空中碰撞,无形的硝烟渐渐弥漫开,赵琛并未急着落座,倒与程连虎交谈甚欢。

既无人注意,赵誉便先开了口,他缓缓勾了勾唇角,瞧着温柔,“子昂,你怎也来了?”

赵康手指轻叩膝盖,眼中透着些防备之意,“三哥儿这是什么话,不许我来吗?”赵康皮笑肉不笑朝他见礼,“程娘子生辰宴,既给我递了帖,便没有爽约的道理。倒是三哥儿......”

“的确是不请自来,厚着脸皮来讨口饭吃。少悔想着的可不是生辰宴,我只是来看个热闹,子昂不必这般如临大敌。”赵康抬眉,笑了笑。

也是他话音方落,院子又喊了一句。

“七皇子赵肃到——”

一时,场上的皇子不约而同地放下酒盏,目光朝门口瞥。

赵肃,字知聿,年十八,当朝嘉贵妃之子。平日鲜少露面,整日泡在军营里,与大将军萧司恒交好,一年前随军出征,立下战功,授左卫上将军。

赵肃脸上带着疏离之意,自己提着礼,交给院子的时候唇边弧度凉薄,稍显稚嫩的面庞显露出一种锋锐之感。

“七殿下,有失远迎。”程连虎上前行礼。

赵肃稍顿,把人托起,“恭喜。”

程知遇手里端着一碟子糕点,盯着赵肃落座,赵肃敏锐地感知到她的目光,眼神一凝,如豺狼围猎般的眼眸迎上程知遇的眼眸。

程知遇心底不由得颤动,脊背发凉,好似下一瞬就将被赵肃的长刀贯穿,血溅当场。

似是意识到吓到了程知遇,赵肃一愣,缓下神情,只冲她点点头,便收回目光。

三皇子赵誉、五皇子赵琛以及八皇子赵康坐得离他很近,几人也不交谈,只一味举杯轻啜,眸子飘来飘去,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

上一世,她的生辰宴没这么多人,不过不打紧,程知遇知道,四位皇子中,三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皆是冲着程府来的,与她并无干系。

八皇子赵康,则是为了攻破谣言,这才肯来。

“姑娘。”宅老走过来,躬身附耳言语。

程知遇神色如常,点点头应声,“好,就这么安排。”

宅老眼观鼻鼻观心,转头退下,此时宾客皆已落座,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院中种了不少桃树,浅粉花瓣随风飞舞,笛声悠扬,琴声如泉流畅婉转,隐月一袭红衣,肌肤如脂如玉,赤红的曳地裙拖着地上的花瓣,一步一步,走到院子的最中间。

有眼尖的宾客立即认出了她的身份,“这不是隐月吗?不是说她已被......”那人欲言又止,目光不住地往八皇子赵康身上瞥,“这是?”

琵琶声起,像山林中活灵活现的鸟鸣,清脆悦耳,一下子盖住了议论的声音。

笛声、琴声不由得停下,舞姬们鱼贯而入,嫩粉的舞裙像花瓣,围着隐月一圈一圈荡开,琵琶声转,滴滴小雨滋润土壤,嫩芽破土,努力向上生长。

一朵朵“粉花”叠成花海,一浪更比一浪高,细细密密的小雨下得急,枝桠抽条、万物复苏,伴着舞姬的舞蹈,隐月的琵琶乐声渐渐激昂。

她瞧着赵康的眼神,弹出一个沉重的音调,小雨聚积倾盆而下,林中动物四处逃窜,土壤湿润,沾了一脚泥泞,将她的步子拖得愈加沉重。

她的目光扫到钱贵广,阵阵琵琶音扫出,像误入陷阱的小鸟在挣扎啼叫,一调声比一调高。

她在宾客之间,舞姬簇拥着她,身上红裙像泣血杜鹃所染,凤眸微挑。

程知遇静默地听着,旁人只听得出她绝妙的技法、乐曲的动人,只有程知遇,瞧见她渐渐渗血的指尖。

血珠染红琵琶弦,隐月不由得落了一颗泪珠,仰起头迎上程知遇的眼眸,四目相对,她琵琶声渐缓。

一曲毕,隐月抱着琵琶上前行礼,“谨以此曲祝程娘子生辰悦,财运亨通、青春永驻。”

程知遇听着倒是很受用,摆了摆手,“隐月弹得好,不愧为东京第一乐伎。宅老,赏!”

隐月又俯身鸣谢,她抱着琵琶,默了默,终是转向八皇子赵康。

鬓边嫣红的花衬得她唇艳,隐月不肯抬头,一字一句地说出程知遇交代的话。

“隐月多谢八殿下那日出手相救,今日献曲,所执凤颈琵琶也乃八殿下所赠,其中恩情,无以言表。”

此言一出,议论声顿起,赵康轻笑,眸子凝了凝,“免礼。”他不动声色地瞧了程知遇一眼,指尖轻叩膝盖又道:“这琵琶乃我偶得之,只可惜,我不通乐律,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赠与你,今日能听到如此绝妙的琵琶曲,不辱这赫赫有名的凤颈琵琶。”

程知遇莞尔一笑,一双杏眸闪过一丝狡黠,她拂了拂裙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举杯起身。

“正巧诸位都在,晚生斗胆,说几句。”程知遇朝隐月招了招手,隐月见状,十分乖顺地抱着琵琶站到她跟前,全然没了往日嚣张的神情。

程知遇拍了拍她的肩膀,勾起唇角道:“晚生不才,三月十五茶汤巷正南,一间茶楼,云客轩,开张。”

“有九曲红梅、顾渚紫笋、方山露芽等名茶限人限量可购,余下一百二十种茶可品,饮子果子种类无数。且每月十五,云客轩三楼,东京第一乐伎隐月献琵琶三曲,届时,晚生在云客轩,恭候诸位莅临。”

程知遇给宅老递了个眼神,宅老福灵心至,抬了抬手,身后侍女一个跟着一个,端着一盏盏清酒递给宾客,就连在外吃流水席的百姓都接了一盏。

陆明登时紧张起来,暗暗攥住程知遇的衣袖,程知遇垂下手,大袖遮挡住她的手指。

她垂眸,冲着陆明弯眉,小指勾住陆明的指节,语调轻缓。

“没事的,你酿的青梅酒,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