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饮血(1 / 1)

季时净眼神看向水房门口,把手里的糖纸丢进大火里,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埃缓步走过去。

修长分明的手指敲了敲门。

舒窈紧紧搂着衣服站在门边,听到声音后,她赶紧将挡在门口的东西移开,扬起一张笑脸:“阿净,拜托你一件事。”

季时净眼里闪过迷茫,似乎是在问什么事?

舒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把头发撩到前面:“阿净,你可以帮我把背后的绑带系一下吗?”

她是真不会系这个东西,刚刚洗澡的时候胡乱的解开,等到要系的时候,她发现这粗布麻衣后面的带子交错分布,她自己根本就理不清楚,硬是一个人摸索了好久,可还是系的乱七八糟。

无奈之下,只好请求他的帮助。

她等着季时净帮她,可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的动静,她忍不住回头,却不想看到季时净发红的耳垂,他本就生的苍白瘦净,一点颜色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明显。

见她看过来,季时净眼神看向别处。

舒窈若有所思,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没有任何暴露的地方。

那他脸红个什么劲儿。

不过,她还是说:“我自己系吧。”说完把门一关。

门板差点砸上他的鼻子,他垂下眼睑,神色不明,继而转过身,一步步走远。

可脑海里那抹洁白的脖颈怎么都挥之不去,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上面,慢慢滑落,落入更神秘的领域,他窥探不到。

恍惚间,他想起了那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玲珑剔透,放在手里冰凉如雪,只可惜,那块白玉最后裂纹横生。

他从来都不喜欢美好的东西。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差一点,这双手就掐上了她的脖子,就差一点,或许是因为内心的波澜,他脸颊更红,杀戮、毁灭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丝极端的快感。

屋里的舒窈还在胡思乱想。

季时净的反应不太对劲,刚刚转过去的时候她好像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杀意。

舒窈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你有没有觉得他刚刚有点反常。]

系统:[他脸红了。]

她有些着急:[不是这个,我怎么感觉他想……杀我。]

系统沉默。

舒窈有些无语,她的系统一点都不会提供情绪价值,都不安慰一下她,她伸手去系后面的绑带,由于不太方便,她又系错了好多次。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带着一点点兴奋:[主人主人,信任值上升了。]

舒窈一听就来了精神:[上升了多少?]

系统:[经检测,信任值为1%。]

终于有变化了,舒窈有点激动,一激动,后面的绑带全部都系错了。

她觉得有进度就好,至少离成功又近了一步,虽然她不知道季时净对她的信任值因何而起?或许是因为季天宝欺负他的时候她帮了他,亦或者是给他煎药熬粥的时候感动了他。

刚穿好衣服出来,就看到院里多了两个彪形大汉,他们奉老夫人的命令,要带舒窈和季时净去跪祠堂。

舒窈刚刚还美丽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谷底,跪跪跪,一天到晚就知道让人跪,这两天她跪的都快有筋膜炎了。

她没理那两个大汉,而是径直走到灶台边,从锅里舀起一碗白粥慢吞吞的喝下,她问一旁的季时净:“你喝了吗?”

季时净点点头。

她放下碗,走到那两个大汉身边:“老夫人还怕我反抗不成?派了你们两个来请我。”

他们一个体格有她三个大,她要是反抗的话,不出两秒钟肯定会被撵成渣渣。

两个大汉同时开口:“请舒姑娘和二公子速速前去祠堂。”

……

寿康阁。

老夫人正惬意的躺在摇椅上,边上放了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季大勇就坐在她身边,大口大口吃着上好的水晶葡萄。

等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问:“娘,你明天有把握除掉他们吗?”

老夫人闻言慢慢睁开她那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大勇,明天送葬,你知道为什么要走杨庄那条道吗?”

季大勇摇摇头。

她接着说:“那条道上常有山匪出没,明天那个病秧子和扫把星要是死在山匪刀下,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季大勇恍然大悟,但是又担心起来:“那山匪的刀不长眼,我怕伤到我和天宝。”

老夫人安抚他:“我特意雇了一家镖局明天护送你和天宝,绝对不会有事。”

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慌,毕竟刀剑不长眼:“娘,杨庄道上的那伙山匪是不是半燕山上的那伙。”

他在胥阳县的时候就听说过半燕山上的山匪,他们可是京城这一带最猖狂的法外狂徒,来往的车队不管是官家的还是皇家的,他们都丝毫不惧,杀人放火,样样在行,偏偏半燕山易守难攻,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娘,我和天宝明天可以不去送葬吗?”他有些怂。

哪知老夫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还想不想继承你二弟的财产了?要是你送葬都不去,你让族里面的族人怎么想?”

季大勇听到财产,也只能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娘,你可一定要雇人保护好我和天宝。”

老夫人点点头:“这是自然。”

季大勇又拿起一只鸭腿啃起来,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拍脑袋,脸上的肥肉跟着颤了几颤:“娘,我听绣花说二弟给那个病秧子留下一些地契房契,我们可不能白白便宜他。”

说到这个,老夫人狠狠咬了咬牙:“瞎说,你二弟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那天晚上她听舒窈说病秧子手上有房契地契的时候她就派人去查了,结果老二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竟然敢骗她,那扫把星真是好样的。

只不过,明天他们就要下黄泉了,想到这个,老夫人慢慢咧开嘴角,褶子堆在一起,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

夜黑风高,季氏祠堂里面却灯火通明,排位前面足足点了一百根蜡烛,火光照得这里犹如白昼一样。

舒窈觉得这里比灵堂稍微暖和一些,而且房子厚实,窗户又不透风,这个时候把大门一关,里面还跟个小火炉似的呢。

她实在无聊得紧,就把这里的排位按顺序全部看了一遍,她才不会那么听话说跪就跪呢。

如果遇到生僻字,她就问旁边的季时净,后来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只是在后半夜的时候,她突然惊醒,此时祠堂里的蜡烛已经燃尽,周围漆黑一片,她额上虚汗连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张,她忙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她。

季时净呢?他跑哪去了?

舒窈一颗心在胸腔里面上下跳动,整个人惴惴不安。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才起身慢慢寻找。

“阿净,你在哪?”

可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她摸索着走到祠堂深处,突然,她闻到里面传来一股可怕的血腥味,她皱起眉,脸上浮起担心,不会是季时净出事了吧?这么想着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血腥味越来越浓,借着窗外白雪映进来的白光,她看到了一抹清瘦的身影站在墙角,仰着头,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可以看到他清晰的下颚线。

他举着手,手里拿着一个看不清的东西,那东西的血正一滴一滴的流进他的嘴里,他喉结滚动,格外享受。

舒窈屏住呼吸,大气的不敢喘,他竟然在……

正打算悄悄转身回去,哪知道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空木板,发出嘎吱一声,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里被无限放大。

舒窈害怕的咽了口唾沫,心里想着完了。

她机械的转过头,对上了一张似人似鬼的脸。

那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白,嘴角的一缕鲜血正慢慢流下,落到了泛白的衣襟上,他一双眼睛漆黑如潭,正死死的盯着她。

两人只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能够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舒窈似乎真是被吓到,竟然在这个时候晕了过去。

……

“你这个扫把星,这个时候还在睡,怎么不睡死你?”

舒窈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人在骂她,她揉着发痛的脑袋艰难地挣开眼,只见老夫人穿着一身貂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

她似乎还是有些懵,慢吞吞地站起来,用手捶了捶发痛的脑袋。

老夫人冷哼一声:“今日送葬,你待会抱着排位走在前面。”然后她又指向季时净,“你也是,抱着你爹的排位走在队伍最前面。”

思绪慢慢回笼,舒窈想起昨晚见到的场景,她猛的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只见他依旧是那一副平淡冷漠的模样,和往日并无差别。她连忙看向他的衣襟,衣襟处干干净净,别说血渍了,连灰尘都没有。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确定的又看了看他,他并无半点不同,她疑惑,难道是昨天晚上看错了?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有点怵,于是悄悄移动半步,和他拉开距离。

季时净眼神微动。

此时灵堂里围满了前来悼念的人,大家穿着同样的丧服,头戴白布条,挤在季大老爷和大公子的棺材前,每个人都用衣袖抹着眼睛,嘴里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季大勇站在前面,满眼含泪,他先上了两柱香,然后转过身对着亲戚们说:“我二弟和侄儿走的突然,我也没想到家里会遭此变故,实在是心痛不已。”说着头垂下去,看起来伤心极了。

在场的人纷纷安慰起来。

季大勇见差不多了才又继续开口:“今日感谢各位前来悼念,我替二弟和侄儿谢谢大家了,今日是黄道吉日,大家都来上柱香吧,上完香他们就该上路了。”

大家一哄而上。

有的人趁着在上香的间隙到季大勇身边混了个脸熟,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季府的家产迟早有一天会落在季大勇手里,所以他们必须得多巴结巴结他,第一步就是让季大勇记住他们。

舒窈和季时净换上了和大家统一的装束,一人抱着一个排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季大勇一家则是走在最后面,老夫人因为年纪大了并没有去送葬。

老夫人看着渐渐走远的队伍,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季府送葬队伍庞大,一行人气势浩荡的从长安街穿过,锣鼓唢呐声从街头响到街尾,白色的纸钱更是洒了一路。

舒窈像个工具人一样走在前面,季时净在她的左边,她脑子里还在想昨天晚上那件事,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咽下了想说的话,等找机会再问一下他吧。

天空黑云密布,丝丝缕缕的雪花又飘了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送葬队伍的路越走越偏,从大路直接走到了杂草丛生的小道上,这里荒无人烟,时不时飞出几只乌鸦乱叫,舒窈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的预感在下一秒就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