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1 / 1)

一觉醒来,林长宴只觉得有些不对。

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事,掐指算了半天,这才想到,昨日应当是暮雪烟药性发作,来府上求解药的日子。

他唤了谢景来问:“昨日暮雪烟上门没有?”

他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今日呢?”

“也没有。”

他猛地想起那日她在西峡桥旁同他说的话:“就算是药性发作疼死,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摇摇头,心想,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决心这样大,真能在发作的时候忍着不来?

“西宁王府那边怎么说?”他问。

“没什么动静。”谢景平静地说道。

“好,你下去吧。”林长宴刚说完,又想起什么,叫谢景回来,用极其自然的语气说道:“若是看到暮雪烟,不必叫她再回西宁府了,仍叫她在厢房住吧。”

他低下头继续翻书,却见谢景一直站着没动,抬起头来一看,谢景面色胀红,憋了许久,才说道:“王爷这是?”

“没事。”林长宴解释道:“叫她回西宁府是放虎归山,她并未真心归顺于我,还不如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你是不放心她,还是放心不下她?”谢景这话没敢说出口,想了许久,待平复了心绪,这才说道:“属下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林长宴从未见过他这样为难的样子,头也不抬地说道:“说。”

谢景接下来的话惊得林长宴站起身来。

“暮雪烟失踪三日了。”

三日,林长宴在心中盘算,怕不是那日在西峡桥畔见面之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那日她同自己说的话,竟都是真的?

他第一反应是后悔,自己竟没有派个人好好跟着她,如今又叫她跑了。

察觉到谢景在打量他的神色,他又坐下来,问道:“西宁府的人没去找?”

“找了。”谢景心想,西宁王快把整个西江城翻遍了。

“可是并无她半分踪迹。”谢景继续补充道。

“咱们这边也要寻,但是不能表现地太过明显。”他想了想,还是开口吩咐。

“知道了。”谢景点点头,便离开了。

林长宴缓缓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

她此时能去何处呢?莫不是又有什么任务,赶在年节之前要做?他攥紧了双手,这才发现他竟然在担心。

“哼,怕什么。”他甩开袖子向屋外走去:“该怕的是西宁王,不是本王,毕竟她手中应该有西宁王很多秘密。”

谢景叫了一个名叫剑锋的随从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看着剑锋离去的身影,谢景默默地垂下了头。

今日林长宴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他无比确信林长宴一定是动了情。

那暮雪烟断乎是留不得了。

他巴不得她就此失踪,甚至是真的死了。

“留下她?怕不是为了一起过年节?”谢景暗自嘲笑自己:“还真以为他会真心实意替我哥哥报仇?”

是他自己太天真了,那女人长了那样一张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谢景只是一个下人罢了,拿什么与之抗衡。

他方才悄悄吩咐剑锋,若遇见暮雪烟此人,悄悄杀掉就好。

养伤的第三日,屋外就下了大雪,本就人迹罕至的小客栈更是寂静如夜,就连鸟叫声都消失了。

天冬见暮雪烟一会儿就向窗外张望一番,知道她是无聊了,便主动找话题聊起来。

“雪烟姐,你还记得太子爷的样子吗?”他才问出口,便看到云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赶忙低下头去。

太子爷?暮雪烟茫然地在自己空无一物的记忆中搜寻,半晌才摇了摇头。

“雪烟姐,你怎么连他都忘了呢?你之前可是……”他的话被云华巨大的咳嗽声打断了。

天冬不敢再说,缩起脖子,认真地在火炉前头烤火。

“怎么不说了?”暮雪烟觉得奇怪,缓缓开口问道。

天冬瞟了一眼云华,还是不吱声。

暮雪烟知道这里头一定有故事,便微笑道:“有什么不堪入耳的真相也得叫我知道,不然我怎么能快速恢复记忆呢?”

天冬得意地看了一眼云华,云华别过脸去不再管他,他这才说道:“雪烟姐,你失忆之前可喜欢太子爷了。”

“哦?”暮雪烟好奇地问:“有多喜欢?”

“怎么说呢。”天冬挠挠头,形容道:“若是太子爷叫你去死,你半刻都不会犹豫的。”

“这不是忠臣良将应有的素质吗?”暮雪烟不解地问。

“怎么形容呢。”天冬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之前你同我们说,你这辈子非太子爷不嫁。”

“然后还有,太子爷有一次受伤,你在他床前守了两天两夜,若是那次太子没挺过来,怕是你也不会活着的。”

“还有还有。”他不顾云华嫌弃的表情,继续说道:“太子娶妻的时候,你喝得酩酊大醉,说你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做他的正妻,但你一定会是他最衷心的手下,若是他愿意,你也能做他最贤惠的侍妾。”

云华听不下去,站起身来说道:“我去外头买点吃的。”

暮雪烟听得入神,又觉得奇妙。

她竟然一丁点细节都记不起来。

“那太子生的一定很好看吧?”既然她这样痴迷,总有理由。

谁知天冬听了,撇了撇嘴,又觉得这幅表情太不尊重,改口说道:“毕竟是太子爷,尊贵的气质无人能敌的。”

“但是,我觉得他不如荣王爷好看。”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暮雪烟期待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好端端的提荣王干什么!

天冬自知失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又悄声问道:“雪烟姐,荣王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暮雪烟犹豫片刻,还是答道:“没有,怎么?”

天冬点点头,又摇摇头,称赞道:“荣王爷真是大度,都被你骗成这样了,居然也没有出手。”

暮雪烟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直接骂人,只好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困了,希望天冬有点眼色,别再说了。

谁知他还是在她旁边喋喋不休:“你失踪之前,有段时间和我们说,西宁王很难搞定,但荣王几乎已经被你拿下了,你说他当时看到你都挪不开眼,那时候你可得意了。”

他还要说,却看到暮雪烟猛地睁开眼,神色很是难看。

“雪烟姐,你怎么了?不会是不舒服吧?”他关切地问。

“我没事。”她压住情绪,低声说道:“我困了,要休息会儿。”

“好的雪烟姐,我马上出去。”临走之前他继续补充道:“在梦里也要多想想之前的记忆哦。”

“这孩子。”暮雪烟躺倒在床上,气鼓鼓地想:“之前以为他那样腼腆,结果竟然是个话痨。”

想想天冬方才说的话,她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去。

她真是蠢,为什么要招惹荣王这样的人,把他骗成那样,怪不得他来报复自己。

正想着,门忽然被撞开了,云华踉跄着步伐进来,和暮雪烟四目相对,带了一股新鲜的雪气。

“你怎么了?”暮雪烟察觉到不对劲——一向稳健的云华甚少这样慌乱过。

云华扶着腰,叹了口气:“嗐,方才出去买东西,正好撞到了沈如春下面的人,打了一架。”

她看到暮雪烟不解的神情,解释道:“沈如春也是太子底下的人,他一直在针对我们。”

暮雪烟隐约记起前几日他们谈论的内容,有个姓沈的人在追杀他们,包括她才遇到的杀手也是姓沈的派来的。

“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和我们过不去?”暮雪烟问。

“太子手下党羽甚多,你是他头一个信任之人,沈如春想上位而已,就这么简单。”云华简短地解释完,将头上的草帽摘下,上头还有尚未融化的雪珠。

“走吧。”云华开门向外头喊了一声天冬,又回身对她说道:“沈如春的人已经跟到了这里,我们已经不安全了。”

“以你们两人的身手,和沈如春的人对打有胜算吗?”暮雪烟问。

云华匆忙解释道:“若是像那日一样单枪匹马,还有可能。如今看来,沈如春怕是派出了他的精锐部下,我们几乎没有胜算。”

他们匆忙收拾了行李,才要出门去,却被暮雪烟拦住了。

“你们知道下一个藏身之处是哪里吗?”暮雪烟问。

姐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低下头。

“雪烟姐,还是先走吧。”天冬劝道:“哪里都比这里安全。”

“我们漫无目的胡乱走也不是办法。”暮雪烟沉吟道:“如今我武功尽失,只有你们两个怕是难以抵挡,不如我们寻个帮手?”

不等姐弟二人发问,她便说道:“这里距离太子府有多远?能否托人去送信给他?”

云华听了,一声不吭,拉起暮雪烟便向外走。

“你什么都不知道。”天冬跟着,气喘吁吁地说道:“之前姓沈的不是没对你表现出恶意过,太子他理都不理的,他的想法一直是优胜劣汰,能做他手下,这点子麻烦须得自己处理好。”

暮雪烟沉默了。

她开始在心中反思自己,如何走到了这一步,如今竟无人肯帮她,只有这几个人还不离不弃。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几人去送死。

她在心中百般思忖,到底还有什么办法?

“你们两个走吧。”她忽然平静地说道:“不要再管我了。”

“雪烟姐,你说的什么话?”天冬错愕道。

云华一把拂去面上的残雪,回身就给了暮雪烟一掌。

“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我们姐弟费了大力找到你,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休想!”云华强行拖拽着暮雪烟,三人在雪地里分外艰难地迤逦着。

“慢着。”暮雪烟每呼吸一口气,都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冻住了,她艰难地说道:“我们可以约沈如春谈一谈。”

“太子身边的红人,这个位置我可以让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