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主子的逼视下,张妈妈再度艰涩开口:“传旨的公公已经到了。”
众人顺着张妈妈的视线,齐齐看向后方的姜莞。
姜莞:......
看我有什么用,我没比你们早知道。
可眼下哪有时间给他们去逼问,传旨的公公就在等着,姜德压下心底的慌意和紧张,尽量显得激动携一大家子去前厅接旨。
路上,孟玉华拽了拽姜莞的衣袖:“怎么回事?”
面对孟玉华的担忧询问,姜莞低声安抚:“母亲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短短几瞬,姜莞早将萧言反复骂了千八遍!
狗皇帝啊啊啊!癫公!疯子!
姜家这么多年,头一回有圣旨下达,一大家子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安寿堂这边由姜德领头。
姜莞一进前厅就瞥到一张熟悉的脸,正是那日跟随萧言的小太监阿福。
阿福也瞧见她了,在对方视线没收回前,暗中朝她眨了下眼,仿佛在问:姜大姑娘还记得奴婢吗?
姜莞闭眼:......
恨不得当场失忆。
大概是头一回见宣旨的公公如此年轻,姜德见到人还愣了片刻。
还是阿福咳声提醒:“姜大姑娘,接旨吧。”
姜德这才反应过来扭头让姜莞上前些。
“定南伯夫人也在啊。”阿福似乎并惊讶,只淡淡道,“来都来了,就一道接旨吧。”
闫氏:......
只好也跪下。
急忙赶来的姜承和几个侄女侄子完全处于状况外就被姜德一个眼神迅速跪下。
阿福这才展开明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家有女姜莞,静容婉柔,性行温良,率礼不越......着即册封为贵妃,赐封号淑......”
圣旨颇长,阿福念了许久,上面几乎全是对姜莞的溢美之词。
姜莞无语。
讽刺!简直是赤裸裸的讽刺!
他绝对是故意的!
她努力克制让自己尽量处于平静,如旨意上夸赞那般端庄稳重的接过圣旨。
后头的白氏见她接了圣旨,差点当着大家的面晕过去,幸好孟玉华眼疾手快扶住。
她并不是好心,只是不想白氏晕在此刻连累姜莞。
姜德努力让自己的脸不那么僵,同时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上前,悄摸塞过去:“公公可知宫里为何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
阿福毫不客气收下荷包,嘴却始终严实得很:“不日宫里会赐下两位教导嬷嬷,二十日后与贵妃娘娘一道入宫。”
银子花了,一句重要的话没有听见,姜德一口老血涌上喉间,难受极了。
阿福离开后,不得其解的姜家众人只能将目光聚焦至姜莞身上。
姜德眼神复杂:“莞姐儿何时与宫里有了牵扯?”
身侧的白氏推开孟玉华,气恼不已上前,指着姜莞:“你一个女儿家,居然敢勾y——!”
“闭嘴!”姜德一个怒喝,拦住白氏的话头,提醒她,“圣旨在前,胡咧咧什么!”
意识到失言的白氏,当即噤声,只是望向姜莞的目光依旧含着怒。
姜莞本都已将今日之事全归到萧言身上,结果白氏好死不死非要撞上来。
本就不爽的姜莞当即大开杀戒,手里的圣旨还热乎着呢,不用白不用!
头一个受到冲击的就是白氏:“祖母刚刚想说孙女勾引谁来着?”
“能否大点声?孙女没听清。”
白氏:“......”
“哦,对了。”视线又转向突然低调起来的姜瑞,“是二叔说的吧,帝王的三宫六院不好闯。”
“确实不好闯,侄女没怎么努力,也才得了贵妃之位,离后位还‘远’着呢。”
姜瑞:“......”
姜莞继续无差别攻击,目光捕捉到想偷溜的闫氏,故作高兴道:“干娘别忘了改日来给干女儿添份嫁妆哦。”
被抓到小动作的闫氏一脸难堪。
姜莞见状:“很为难吗?那我还是给您当儿媳吧,反正我嫁妆里也不缺您那点。”
闫氏忍耐:“不......不用了。”
然后顶着姜莞炙热的眼神,步伐紊乱地离开姜家,明显是要赶着回去和定南伯商量。
最后,姜莞望向为首的姜德:“祖父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孙女累了,想回去休息。”
至于姜承,姜莞当没看见。
内心郁郁的姜德黑着脸挥手,让她赶紧走。
孟玉华拉着还懵着的姜芙姜菡与姜莞一起离开。
回到陶然居,孟玉华终于显露出心底的着急:“阿莞,宫里为何会下旨封你做贵妃?”
姜芙也道:“阿姐,你入了宫是不是很难再出宫与我们见面了。”
姜菡听到姜芙的话,当即不舍得抱住姜莞的衣裙。
她不想大姐离开。
姜莞没有言语,抄起桌上的茶水,足足灌了自己半壶,才喘着气道:“怪我倒霉,遇到个煞星。”
孟玉华:“谁?”
难不成是姜家的敌对故意为之?
“狗皇帝。”姜莞直接爆粗口。
孟玉华惊住,反应过来后立即上前捂住她的嘴,“小声点。”
然而瞧见姜莞一脸火大憋屈,又不忍心:“至少也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姜莞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将前几日自己与狗皇帝见面的事说给孟玉华。
她原以为狗皇帝年少登基多年,柳太后至今仍把持着一半朝政,多少有几分能力才是,至少能阻止狗皇帝非要选她做贵妃这件听起来极其荒诞的事。
结果呢?
也不知柳太后到底拦了没有,如果拦了,前后才三天就放弃抵抗了?
姜莞心底不免大逆不道地想,太后还不如她来当。
“可皇帝是怎么知道你的?”孟玉华又问。
姜莞不确定摇头:“姜蔚说郑小郎被他兄长罚了家法,应该是他和柳三娘的事暴露,同时宫里也知道了,长平侯不得已发狠打了一顿。”
而她好死不死正好在那个空当威胁过那对小情人。
“母亲,我曾让郑小郎为我办过事。”姜莞不停叹气,“许也被他一块秃噜出去了。”
孟玉华闻言一噎,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好:“......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狗皇帝那不急。”得从长计议,至少也得等她入了宫,“先解决府里的麻烦。”
姜瑞的算计是没成功,可姜莞却没想就此放过对方。
但凡没有今日这道圣旨,他的谋计早已成了大半。
当然,这并不代表姜莞会感激狗皇帝,他一道圣旨彻底打乱她对自己后半辈子的所有计划。
在外的满春终于打听到自家姑娘想要的消息,兴奋跑回府,结果就被告知,她家姑娘马上就要入宫给皇帝当贵妃的‘喜事’。
笑意僵在脸上的满春:“?!!”
天塌了!
还没等她彻底消化此事,已经‘恢复正常’的姜莞又给她交代了任务。
让她趁乱找个机会去西院‘偷’个人。
满春:“???”
姑娘该不会受刺激疯了?
“没让你偷人,是让你偷个人。”姜莞闭了闭眼,无语继续,“我记得白氏之前拨了个叫荔香的丫鬟到西院伺候。”
满春反应慢半拍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只不过二夫人嫌荔香一脸狐狸精像,坚决不让她到前院伺候。”
“就她。”姜莞简洁扼要。
“那我现在就去。”满春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傻,府里因为姑娘封贵妃的事正六神无主着呢。
此时不偷更待何时。
荔香到了西院,因姜瑞冷淡,田氏对她并不好。
好听点是贴身伺候的丫鬟,实际上每日大半时间都在后头浣洗西院主子们的衣裳,夜里还要进屋给田氏守夜。
本来被白氏养得珠圆玉润的美娇娘,短短数日已经快变成迎风飘荡小白花了。
满春溜进西院时,浣洗房只有荔香一个人在,正好方便她掳人。
满春摩拳擦掌,在对方没发现之前上去捂住她嘴,以防她失声尖叫引来旁人。
满春个头高,比一般女子要壮实,手劲还大,荔香根本挣脱不过,嘴还被死死捂着。
惊恐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满春一脸问号,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胆这么小。
没办法,只能她扛着走了。
陶然居内,姜莞正喝着茶呢,余光里却是满春扛着个人急匆匆进来的场景。
一口茶差点喷出去。
“你还真偷啊!”不是,没听出她那个‘偷’是用了夸张的手法。
满春将人放下,几番动静,地上的人也悠悠转醒。
姜莞才没功夫继续和满春掰扯。
发现自己并不在西院,扭头发现上首坐着的人,荔香慌张低头猛磕:“求大姑娘放过荔香。”
还什么都没说的姜莞:“......”
她很可怕么?
“你抖什么?”姜莞问出口。
结果就发现荔香抖得更厉害了。
算了。
姜莞直奔主题:“满夏不在,我身边一直缺个贴心的人,荔香,不若就由你来顶上。”
荔香有点懵,鼓起勇气抬头,对上姜莞言笑晏晏的面孔,又猛地垂下脑袋下意识想拒绝:“大姑娘,奴婢不......”
“五百两如何?”姜莞自顾自道,“也不知祖母是否愿意割爱。”
“那还用说,一张奴契五百两,傻子才会不同意。”满春同姜莞一唱一和。
终于反应过来姜莞意图的荔香脸色一白:“奴婢粗笨,实在不配伺候大姑娘。”
“怎们会。”姜莞笑了笑,俯身去勾她脸,“我就喜欢像你这样嫩得能掐出汁的小姑娘。”
年纪不大的荔香被白氏安排去西院可不是为了让她伺候田氏。
姜瑞已经三十好几了,膝下却只有姜蕙姜萍两个女儿。
姜萍今年十一,也就是说姜瑞在西南这么多年,后院一个孩子也没有。
白氏着急啊,早几年就往西南送了几个貌美小妾,这次姜瑞回京,姜莞并没有看到当初被白氏送去的那几位。
姜瑞身边还是只有田氏和张姨娘。
在白氏眼里,姜瑞至今没有儿子是田氏太过善妒的原因,自己生不了也不让其他人生。
送荔香到西院,就是为了抱孙子。
然而本该从通房做起的荔香却莫名成了田氏的贴身丫鬟。
凭心而论,荔香长得不错,就和她名字一样,像一颗剥了壳的荔枝,鲜嫩多汁。
姜莞看久了都有些心动,何况姜瑞一个男人,居然就这么任由田氏闹着将人抢过去,放在身边磋磨。
即将四十无子,姜瑞竟一点也不着急。
这不正常,完全违反了男人的本性。
也许不是不着急生,而是根本生不出来?
至于是谁的问题,这个问题姜莞思考了多日。
“荔香。”姜莞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待在西院的这段日子,感受如何?”
荔香并不是家生子,早年被白氏相中买下一直细细养着,基本没干过什么重活。
就是为了留着日后去伺候姜瑞。
荔香垂下眼,看似没什么反应,然而颤抖的双肩早已出卖了她。
“我也不为难你。”姜莞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愿不愿意做我二叔的妾室?”
荔香猛地抬头眼:“大姑娘是、是什么意思?”
“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倘若不愿,我亦可帮你脱离苦海,不过。”姜莞话锋一转,“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荔香闻言,目光犹疑。
显然是心动,但又怕姜莞做不到承诺之事。
姜莞见道:“你要知道,府里上下,现在只有我能从白氏手里拿到你的身契。”
“奴婢不愿。”荔香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求大姑娘帮奴婢。”
这些年她被白氏养在身边,每日睁眼就是张妈妈的恐吓,让她养好身段,来日好为二爷诞下儿子,否则就将她卖去窑子千人乘万人骑。
荔香不傻,先前同她一样的几位姐姐说是去了西南水土不服病逝,可她偷听过张妈妈和底下心腹说话。
几位姐姐根本不是病逝,听话的还能去某些官员或富商府上做小妾。
不听话的都被田氏卖去了窑子。
这也是为什么田氏辱骂磋磨她,她却还愿意一直待在田氏身边的原因。
“先起来。”姜莞亲自扶她,“事并不复杂,就是需要你不小心漏两句话出去。”
荔香虽然留在了田氏身边伺候,但身份上还是姜瑞的通房。
姜莞买通不了张姨娘,有荔香也足够了。
白氏对府里的下人约束不够,人心不齐,姜瑞房事一般导致子嗣稀薄这种劲爆消息根本用不了一天就能传到外边。
“放心,在这之前,我会先替你拿到身契。”
两刻钟后,荔香身负姜莞的交代,面色忐忑离开陶然居。
人刚走,满春就迫不及待问:“姑娘,难道二爷真的......”不行?
姜莞目前也不好肯定,只耸耸肩道:“或许?也有可能人家本性就不近女色。”
姜莞就是想给姜瑞找点麻烦,省得整日里想着算计她。
顺便出出气。
反正绝对不是为了八卦。
荔香没让姜莞等久,隔日外头就开始传了起来。
传到姜莞耳朵里后,她就去了趟安寿堂要来荔香的身契。
不给不行,姜莞发挥圣旨的余热及贵妃的身份,各种嚣张。
气得白氏脸白了又白。
最后姜莞一个铜板没花拿到荔香身契。
荔香也够聪明,除了姜莞以外,没让任何人发现流言是她传出去的。
半个月前姜家男人才齐齐被降职撸官,昨日一道封贵妃圣旨打得燕京众世家措手不及,结果今日怎么又是姜家?
等等。
什么叫姜瑞不行?
是他们知道的那位与定南伯有着千丝万缕不可说关系、靠着定南伯府升迁入京的姜大人?
是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