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苏一惊,手忙脚乱地捂住对话框。
可楚沉已经看见了。
“何先生”只是个助理。
被拉黑之后,来找她的不是本人,而是老板。
他虽然不太爱思考弯弯绕的事情,可要真动起脑子,一般的小伎俩也瞒不过他,只略一思考就回过味来:
“那张照片不是你和‘何先生’的,而是你和这个‘洲’的!?”
……完蛋。
死到临头,辜苏只好选择继续狡辩:
【我没说过是和他。】
楚沉把手上用来冰敷的湿毛巾甩回盆里,冰冷的水珠溅上她小腿,冷笑:
“好个障眼法,如果我没发现这个‘洲’,你是不是还要和他继续保持联系!?”
他看着长大的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藏秘密。
还把他当猴耍。
哈。
楚沉这边难以安抚,穆盛洲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上次工作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吧,不仅仅是你,我有个朋友在开拳馆,如果楚沉愿意,也可以去那边上班。】
楚沉捉住辜苏手臂,将这条消息看了个完整,脸色更难看。
无利不起早,大家都是男人,他很清楚,一个男人无缘无故为一个女人鞍前马后,甚至试图帮她身边的人安排工作,意味着什么。
令他在意的另一点是,辜苏居然向外人提起过他。
她又是怎么介绍他的呢?
从小很照顾她的哥哥?
想骗她结婚的变态?
还是一个坐过牢的杀人犯?
有前科的人难以就业是共识,即使这样,对方也愿意帮他安排专业对口的工作……
司马昭之心,其心可诛!
此人不能留!
辜苏此时却没有动,而是一眨不眨地看向楚沉。
“看我做什么?”他隔空点了点手机屏幕,催促道,“赶紧,跟你的金主断掉。”
辜苏问他:
【你不想找工作吗?】
楚沉闻言扯了扯嘴角,抬手轻拍她脸颊,憋着一股火气,用一种亲昵又傲慢的语气道:
“不想。忘了跟你说,我年轻的时候打拳,把身体打垮了,干不了这个。所以我才说,以前是我养你,现在轮到你养我了。
“不过,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他看着辜苏有些黯淡的眸子,报复的快感叫他神清气爽,但只维持了不到三秒,就演变成了心虚的慌乱。
她垂下头,默默回复了“洲”: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发完这行字,她并没有按照他说的那样把人拉黑,而是攥着手机,低着脑袋,久久地沉默着。
楚沉想问她怎么了,又不肯放下身段去哄她,只好撇撇嘴,自说自话道:
“冰敷完了,自己擦一下,上床睡觉。”
说着端起塑料盆,往洗手间走去。
倒水的间隙里,他想,她可能是今天吃了找不到工作的苦,又想过回以前那种手头阔绰、靠人养的生活了。
不能惯着她。
从前他就是太宠她,才叫这没良心的白眼狼不知天高地厚,不但不记得他的好,还总想着逃离他。
等他回到卧室,辜苏已经擦干了脚,白嫩的小腿悬在床沿,低头打着字,一张小脸愁容满面。
见他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机给他看:
【我很没用,挣不到钱。对不起。我会努力的。】
楚沉怔怔地看着手机上的文字,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又是对不起。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
也是从前她几乎从来不会对他说的词。
这样的口吻,几乎不像他那个骄傲又机灵的小姑娘了。
她从前不会这样卑微地道歉,不会这样自责地贬低自己的。
他本就不悦的脸色更臭,一言不发地关了灯,钻进被子里,背对着她。
辜苏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气,过了片刻,轻拍他肩膀,将手机地给他看:
【等我攒够钱了,就带你去体检,好不好?有病就治,钱的事不用担心。】
最后那句“钱的事不用担心”,分明是他从前常对辜苏说的话。
楚沉见到这行字才意识到,她刚刚一直在想什么。
她在想他的伤。
内心有一瞬动摇,像是干涸已久的荒原,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丛绿芽儿。
小小的,脆弱的,令人心生怜爱的。
有不知名的情绪在无人处发酵。
他突然很想抱抱她,把人搂在怀里细哄。
去安抚她这些年吃过的苦,流过的泪。
可他也敏锐察觉到,终究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从他出狱以来,所作所为,皆是在不遗余力地对他好。
除去不愿和他亲近之外。
是因为那个叫“洲”的男人吗?
那在她心里,他究竟算什么?
他们过去经历的一切,又算什么?
楚沉迫切地需要证明,八年过去,他们之间还有不曾改变的东西。
需要证明,她其实并不排斥他,他也并非一败涂地。
辜苏听不到他的回答,原本已经转过身去,想如同往日那样背对着睡觉。
她习惯了楚沉的冷漠,也知道八年无妄之灾带来的不甘与仇恨,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弭的东西。
可腰间忽然搭上一只手,紧接着就是一具灼热身躯贴了上来,隔着布料都能用背脊感受到他坚硬胸腹。
她身体僵住不动,感觉到温热的唇轻柔地亲了亲她后颈。
男人哑声问她:
“你对谁都这么好?对那个‘洲’呢?”
她原本已经合上的眼睛陡然睁开,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没过去。
简直满屋子醋味儿。
身体在他掌中颤栗,辜苏忍着酥麻,努力打字:
【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看上去很好骗?”楚沉压根不信,大手钻入布料之下,辜苏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软鼻音。
他动作一顿,一秒之后,某根弦铿然绷断,这些天来同床共枕,被刻意压抑许久的燎原火,顷刻之间席卷而至。
辜苏蹙眉,颤抖间,手机从无力的掌心滑落,下意识弓起腰背,又被身后人更紧地箍入怀中,严丝合缝。
她又要伸手去够手机,被捉住手腕,亲了亲掌心。
楚沉气息不稳,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舔吻过去,在亲吻的间隙低语:
“别打字了,慢。我去学手语。”
她被亲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楚沉今天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一会儿对她很好,一会儿对她很坏。
一会儿骂她,一会儿又安抚她。
跟过山车一样。
哦,他还说要学手语呢。
人怎么能这么反复无常。
辜苏缩着身子要往外逃,却被箍住腰身,动弹不得。
楚沉在她耳后轻喘,声音低沉喑哑:
“帮我一下,我就暂时不计较你没把‘洲’删掉的事情。”
辜苏侧目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着纯粹的困惑。
她不知道他说的“帮”,是哪种帮。
楚沉看穿了她的不情愿,心下一沉,但还是厚着脸皮要求道:
“手给我。”
说着,固执地掌心向上,伸到她面前,将选择权交给她:
“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做。但是苏苏……”
他闭了闭眼,再开口,语气里已经有了示弱的意味:
“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他从哪儿学的!?
监狱吗?!
……辜苏有些顶不住。
向来凶悍的猛兽突然躺倒,对你露出柔软肚腹与咽喉。
他说,让她帮帮他。
她只犹豫了三秒,就被攥住手掌,接着是男人极力压抑的声线:
“时间到。
“没有拒绝就是接受了。”
刚刚被他一根根手指舔吻过的右手被折到身后,辜苏反应剧烈,刚要抽回,就被紧紧扣住,注意力在他持续不断的逗弄下难以集中,她不自觉地扭动身体,以求解脱。
无法解脱。
盖在二人身上的厚被褥将底下激烈动作遮得严严实实,隔绝旖旎之色。
发丝凌乱,两道不同喘息声高低错落。
楚沉从背后清楚地看到她通红的耳朵尖,还有渗着汗的鬓角,手上力道不禁加重几分,又挤出她一声破碎低喘。
女人掌心柔嫩,和他粗粝掌心不一样。
他几乎浑身喷汗,脸颊与胸膛燎出红霞,埋首在她颈侧不断啃噬,留下一串串红印。
低哑男喘断断续续,叫她羞愤欲死地将脑袋埋得更低。
室内喘息声不知充盈了多久,直到一声闷哼,渐渐归于平静。
辜苏双目失神地瘫在他怀里,被楚沉心满意足地搂过去亲了亲鬓角,看着气氛温存,可惜他开口就是糙话:
“怎么才一会儿就不行了?你金主比我手指细?”
辜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抬手就要推他,可惜手抬了一半,看到掌心沾的东西,立刻嫌弃地要起身去洗。
“外面冷。”楚沉捉过她手臂,抽出床头柜的纸巾,细细擦拭,还不忘追问,“我和他哪个——”
话音未落,被辜苏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他抬眼看她气愤的绯红脸颊,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他的姑娘,生起气来也好看。
……
“嗡嗡嗡——”
床头柜的手机震动,很快被一只柔白的手捞过去。
辜苏的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时,接触到了冷空气,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接着迅速缩回去。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手臂就已经变凉,冻得她忍不住搓了搓,准备把头埋进温暖的被子,看看是什么消息。
“冷?”
身后传来男人沉稳的声音,接着她的手臂就被轻轻扯过去,整个人翻了个身滚进他怀里。
塞在二人中间的“楚河汉界”早已不见,转而被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柜上。
辜苏挣了挣,没挣动。
男人手掌紧贴她后腰,身上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叫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的辜苏有些舍不得离开。
——如果她没有感受到某个灼热滚烫的存在的话。
楚沉察觉到手底腰身瞬间僵硬,像是怕他再来一轮。
他体贴怀中人的抗拒,只好歇了心思,低头吻了吻她发顶:
“别怕,正常现象。我抱会儿。”
昨晚之后,他抱着她干睡了一整晚,指不定憋坏了,一点都经不起撩。
辜苏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于是低眉顺眼地任由他抱着,低头翻开短信。
是银行卡欠费的消息。
扣完本月花呗账单,她的银行卡彻底没钱了。
剩下的透支额度也寥寥无几。
生活的重担又猝不及防地压了下来。
楚沉也看到了那条消息,但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没有开口,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辜苏后背。
他现在是个“身无分文的刑满释放人员”,要是平白无故给她钱,这人设就彻底崩塌了。
辜苏不会原谅他的欺瞒的。
就算她真的不计较,这事也会在她心里留个疙瘩。
他不想让她再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