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望雀走进教室时,她刚刚戴上耳机。
耳机里没有任何声音。
薛向笛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那句“和望雀哪里像了”更是明明白白钻进了她的耳蜗。
原来是恋爱的话题啊。她想。倒是没怎么在意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对方的话语中。
反正又没说喜欢她。
为了同学之间和谐相处,她可以权当没听见,毕竟薛向笛性格似乎挺内敛的。
要是她做出一点点反应,可能都会让他难受,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好了。
她这样思索着。
然而等她坐上自己的座位,找出听力书,播放相对应的音频,身边三个饭友依次跑出去,耳机里叽里呱啦的通用语围着她转来转去……
她还在想刚在薛向笛的话,一句通用语都没听进脑子。
望雀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
依稀记得高二的时候,她拒绝过班上一个同学的告白——原因是她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向她表白的那个人长相平平无奇,性格平平无奇,学□□无奇,她甚至连对方是Omega还是Beta都不知道。
到今天名字都忘了。
不能说她要求高,但至少,能被她喜欢的人,得长得顺眼吧?得性格真诚吧?两个人的生活习惯也不能差太多吧?
比如她会做饭,那至少,对方应该像望鲸一样,会自觉洗碗扫地吧?
……
感觉不太像爱情。
望雀默默把听力音频调回开头。
她又没心动过。
认认真真做个假设,她猜她大概会喜欢妈妈那样的人。
明媚,热烈,坚韧,勇往直前。
像望鲸一样。
望鲸继承了母亲的大部分特质,样貌也要更加明艳几分,而她则更像父亲。
稍显寡淡。
实在听不下去,望雀索性关掉听力音频,起身开窗。
楼下行人三三两两,踩着斑驳的树影,青春洋溢,赏心悦目。
说起来,温柔的Alpha……她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原本定于长假后开展的学习分享大会因为视察领导的延期顺势推迟到了这一周。
在热烈的掌声中,望雀缓步下台。
毛情杏站在她对面,向她微微一笑,继而与她侧身而过。
作为Alpha,毛情杏几乎没有攻击性。
任何时候碰到她,只要和她对上视线,她都会对你微笑。
明眸皓齿,温婉可人,落落大方。
你很容易把那些正面的词汇往她的身上堆砌。
她表现出来的形象堪称完美。
“感谢望雀同学的精彩分享!……”
“接下来……”
讲完串词,女郎款款下台,来到后台望雀的座位边坐下。
“怎么样?”她问望雀。
望雀肯定地点点头:“完美。”
没带提词卡,全程语速均匀,口齿清晰,和观众互动得当,形象还非常好。
难怪学校会偏爱她当这个主持人。
当时彩排时没来老师,毛情杏一个人借了场地,调了设备,上上下下亲力亲为,忙碌了一上午。
就算不是正式大会,她也认真得一丝不苟。
望雀彩排完自己的部分,见她实在辛苦,主动给她带了瓶水,帮她分担了些许事项。
然后收获了毛情杏真心诚意的感谢,后来收假回学校,她还收到了对方送的几盒不同口味的牛奶。
当时毛情杏站在他们14班门口等她,还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你之前当过主持人吗?”听着前台传来的余都毫无波澜的读稿声,望雀问她。
“我在高二主持过校园节,就上半年。”
毛情杏翻出手机,点开相册,拿给望雀看。
照片上有两个人。
他们站在铺设了红毯的舞台上,各色的彩灯为他们纯白的礼服填上不同种类的绚烂。
两人五官优越,面上化着精致的舞台妆,笑容明媚而热烈,站在一起看上去格外搭配。
盘发的女郎显然是毛情杏。
而另一个……
薛向笛???
望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
太反差了。
她有些不敢确认。
“另一个是薛向笛吗?”
“是呀。”毛情杏笑意吟吟,“我记得你们现在是一个班的,对吧?”
“他现在和我同桌。”望雀说。
“诶,这么巧!”毛情杏语调上扬了两分,接连说了许多当时他们几个主持人一起排练的趣事。
望雀记得,校园节一般会设置四个主持人,面向全高中部学生层层选拔。
“有没有很惊讶?”毛情杏看上去格外开心。
“太惊讶了。”望雀实话实说。
“当时选上小薛我也和你一样惊讶。大家第一回聚在一起准备的时候,他腼腆得不像能主持的。但……”
但后来正式开始练习对稿,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专注,自信,且流畅。
那会儿四个主持人,余下两个是高一对应专业的艺考生,毛情杏和薛向笛是两外行。
所以他俩就经常留下来加班,一次又一次地排练,从而渐渐熟络。
毛情杏曾在休息时问他,为什么参加主持人竞选。
对方想了想,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回答她说:想试试站在台上的感觉。
少年眸光雪亮,注视着逐渐搭成的舞台,盯着聚光灯架子的一角。
“可能有些虚荣吧,我想让大家都看到我。”
他说他其实没想到自己能选上。
“他其实很厉害,而且很认真。他以为自己不行,但其实当他真的站到了台上,我都羡慕他。”
“羡慕他?”
“是啊。羡慕他敢想敢做,还能做得这么好。”毛情杏垂下眼眸,面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意,说出来的话语轻盈飘忽,又仿佛带上了万斤重量,“因为我是内定的。”
“因为我长得漂亮。”
“其实比我讲得好的大有人在,但他们形象没有我好。”
一时寂静无话,背景里,余都用她那平铺直叙的语调讲了个计划外的冷笑话,引来了稀稀拉拉的哄笑。
“那你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也努力了很久吧?”
望雀突然出声。
毛情杏愣住了。
她猛然侧头,看向身边遥望台前的望雀。
后者也跟着侧头:“余都要讲完了。”
她回了她一个笑。
“轮到你了。”
翌日午时,望雀正收好了东西准备去食堂,忽然一同学叫她:
“望雀!有人找!”
望雀手上动作一停,抬眸遥遥投去视线——
看到了门口笑着的毛情杏。
毛情杏开始找望雀一起吃饭。
“我试过找余都吃饭。”她说。
“然后?”
“然后她十次里有九次都会拒绝我。”毛情杏佯装惆怅。
望雀揶揄她:“想和咱们大主持人吃饭的人应该不少吧?”
“嗯。”毛情杏顿时有了几分真实的惆怅,“但是好累。和你吃饭就很轻松。”
田晴没想到,短短一个星期,望雀身边就多了个大美人。
她本想继续叫望雀吃饭呢,结果被大美人抢了先。
田晴自知抢不过毛情杏,悻悻打道回府。
“她要是同性恋你就完了。”她这样跟薛向笛讲,“毛情杏你怎么赢。”
“望雀要是同性恋,我就算现在变成毛情杏的模样也不行,因为我是个Omega。”薛向笛嘀咕,扯了扯嘴角。
“你现在和望雀同桌诶,多跟她说说话聊聊天嘛。”田晴继续出主意。
薛向笛摊手:“想跟她说话的人多了去了,我也得慢慢找机会啊。”
说完,他又埋头苦恼手头的习题去了。
而且现在,他其实不怎么缺和望雀说话的机会。
走读生午休没有床位,只能在教室里休息,或者在学校里遛弯。
望雀以前午休总是缩在自己的位置上睡觉,一副拒人千里外的样子。但现在她只会睡一小会儿,剩下的时间要么看些文学类的书籍,要么和同样走读的同学在走廊聊聊天。
薛向笛经常挑午休的时间跟她在走廊里说话——
主要是讨论习题。
靠在栏杆上听学霸讲题,迎着暖呼呼的太阳,别有一番惬意。
比起自己做题,望雀也觉得给别人讲题更轻松。午后的阳光很好,教学楼不会剩下很多人,到处都安安静静。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让人得以瞥见一丝永恒的影子。
一次,她正与薛向笛一起研究某道理科题目的最简单解法,那头毛情杏从拐角走来,正好向着他们这个方向。
她手上抱着一摞A4纸,上有“运动会”的字样。
“望雀,小薛。”毛情杏先打了招呼。
薛向笛许久没碰上她,和她寒暄了几句。
望雀在一旁倚着靠栏,撑着脑袋,悠悠闲闲打了个哈欠,又分了点注意力看着身边谈话的两人。
忽然,望雀抬了抬眉毛,挺直了脊背。
她觉得毛情杏有些不一样。
不是她整个人都变了,而是肢体,神态,举止,语气,这些细微的东西不一样。
她看向薛向笛的眼神,是跟面对她时眼里流露出来的向往与憧憬完全不同的东西。
她在欣赏他。
她喜欢他。
哇。望雀暗自惊叹,完全忽视了薛向笛看她的眼神。
当天晚上,望雀和毛情杏在食堂吃饭时,她忽然想到下午那会儿的情景,顺势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薛向笛?”
毛情杏拿筷子的手一顿,眨了眨眼,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然而望雀下一句“说不定他喜欢的就是你这个类型”这句话还没说出来,毛情杏就已经开了口:
“……没有,我不喜欢他。”
她声音轻轻的,抬头直视望雀,眼里是熟悉的笑意。
温柔,漂亮,礼貌。
却又透露出一丝只针对这件事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