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1 / 1)

惟许侯夫人 法采 2408 字 1个月前

“怎么会?侯爷怎么会?!”

小姑娘不能想象,那般温柔的侯爷,怎么会亲自发话,几乎把舅舅打死!

她转身就要往外去,“我去侯府寻侯爷!侯爷跟我说过,什么事都可以找他,我求了他放了舅舅... ...”

她当真要去,杜致祁连忙将女儿拦了下来。

“去不得!侯爷也不会见你!”

“为什么?侯爷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姑娘还是不能相信。

杜致祁不知道要怎么跟女儿解释,姐妹换嫁引出那位陆侯的怒火,都烧到了顾家身上。

他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恼怒地叹气。

“侯爷他... ...只要你姐姐!”

小姑娘倏然定在原地。

澄清坊杜家,没过多久也得到了消息,整个府邸都沉默了下来。

连风丝都没了,之余逼近深秋的冷气沉沉压着。

锦衣卫北镇抚司没有放了顾扬嗣,反而以通敌之名用了刑,人快不成了。

其中之意,已十分明显。

小厮菖蒲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在满府尤其是自家姑娘的沉默里,找了阮恭。

“要是侯爷真的非娶姑娘,我就把我赢的钱,都给姑娘吧,能让姑娘好受点吗?”

阮恭踢了他一脚,“别添乱了。”

正这时,门房的文伯让小厮传话,说外面突然来了人,是来见大姑娘的。

阮恭赶紧前去询问,谁知一见来人吓了一跳。

“您是... ...永定侯府的大总管,宗总管?”

阮恭还是小厮的时候,曾在京城远远地见过这位老总管一回。

这可是永定侯府的大总管,京里京外多少人寻他办事,难见的程度堪比侯爷。

阮恭脑子嗡嗡,不知侯府的大总管亲自来做什么?

不想这位大总管却是宽和好说话的模样,竟还叫出了他来。

“是阮管事吧?我是奉侯爷之命特地过来的,有物件给姑娘。”

言下之意,最好当着姑娘的面。但阮恭让菖蒲跑了一趟,杜泠静并没来。

但那大总管也并不生气,仍旧笑着,让人捧了东西上前。

装那物什的匣子不算大,宗总管让人打开了来,阮恭一眼看过去,愣了一愣。

“这是... ...”

“侯爷听闻姑娘安置嫁妆的院子遭了贼,怕姑娘大婚之日的喜服来不及备办,让侯府针线上连夜赶制了一身,由在下特特给姑娘送过来。”

他道,“届时,姑娘穿这身嫁衣上轿就好。”

竟是嫁衣。

阮恭接了,那位大总管也没多留。他连忙侯府给的喜服去了西院,秋霖接过来翻了翻。

她怎么瞧着,不似连夜赶制的,用料极费,针脚细密,纹样繁复,少说也得一两月才能制出来,说不准还要小半载的工夫。

但此刻说这话没意义。

重要的是,因着姐妹换嫁,原本二房给大姑娘准备的喜服,已经临时改小成了二姑娘的衣裳。

这衣裳裁小容易,改大却不能了。

但姑娘根本就不想嫁,当然无意思量此事,可侯府却把嫁衣送了过来。

秋霖轻轻将嫁衣捧到了姑娘眼前。

杜泠静看过去,眼睛被那娇艳的颜色晃了一晃,金丝镶边,珍珠缀领。

她不知怎么竟勾起嘴角笑了一笑。

他这是,要让她身上穿着他给的嫁衣,嫁给他吗?

他就... ...非要她嫁。

黄华坊顾府。

梁氏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府里花了许多钱去锦衣卫打点,锦衣卫都不肯放人,有使人往侯府去,别说侯爷了,连大总管都没见到。

梁氏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刚醒过来的婆母,“娘... ...”

万老夫人倒是彻底醒了过来,她叫了管嬷嬷给她换衣裳。

“我要去宫里。皇上最是慈和,不会坐视不管。”

顾家往宫里递了牌子,万老夫人也立时赶到了宫门外,只要宫里应允,她立时进去。

她不敢等,再等只怕儿子要没命了。

谁料过了一个时辰,宫里也没应允,她急急使钱往里面打探,半晌,才得了一句话。

“皇上今儿累了,老夫人回去吧。”

皇上没见。

万氏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脚下再也立不住,就在宫门口,当着满街看热闹的人的面,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呦!宫里没见万老夫人,万老夫人这是快昏死过去喽!”

耳边尽是议论之声,可万老夫人都听不见了。

她只想知道这可要怎么办?

难不成她这唯一的儿子,真要死在锦衣卫诏狱里?!陆侯真因为这点事杀人不成?

怎会如此?!她到底弄错了?!

积庆坊。

宗总管刚折返回侯府,府里一切照旧,只是有别于前两日的喜庆热闹,这两日气氛沉了许多,每个人都低声做事,不敢闹出半点动静来。

宗总管亲去外院的书房里回了话。

男人正负手立在窗边,宗总管上前行礼,他这才转头问了一句。

“嫁衣送到了?她收了吗?”

宗总管连连道是,他又问,“那她... ...怎么说?”

宗总管闻言看了侯爷一眼。

“姑娘并未出来见面。”

话音一落,便见侯爷眸色又是一沉,男人沉默着,面上染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闷色。

宗总管暗暗叹了一气,只得道。

“但姑娘也没拒了衣裳,杜家眼下没有姑娘的嫁衣,姑娘定会穿着侯府备下的这一件,嫁给侯爷的。”

他这般说,才觉气氛浅浅缓了一分。

崇平忽然来报。

“侯爷,贵妃娘娘有请。”

紫禁城,毓星宫。

陆慎如刚到,便一眼瞧见了连廊下拐角处,立在松叶枝杈间的小人儿。

虽是八岁的年纪,已单独开宫居住,但身量比旁的孩子稍稍单薄了些。此刻被松间秋风一吹,越发显得细瘦。

陆慎如眼色不禁柔和了下来。

“殿下。”他唤了一声。

是慧王。

只是不知这声逆着风被吹散了,还是怎样,小皇子没能听见。

陆慎如不得不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了他身后,细看了他一眼。

“殿下想吹笛子?”

小皇子手里正拿着一只竹笛,他这次听到了陆慎如的问话,连忙转过身来。

“舅舅。”

舅甥见了礼,小慧王白皙的面上露出些羞赧。

“只是瞧着有趣却不会吹。母妃说舅舅善笛,最爱在西北风沙里的马背上扬声吹笛。”

他仰头看向陆慎如,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陆慎如目露爱怜,抬手摸了摸他的肩。

“殿下想学笛子还不容易,我改日专门来教殿下。”

小皇子乖巧地点起头来,接着想到什么,又连忙道。

“母妃在殿里等着舅舅了。”

陆慎如又跟他说了两句,就转身去了大殿中。

贵妃陆怀如就坐在殿里,见弟弟来了,待他行礼落座,便道。

“那顾扬嗣,你就放了吧。”

殿里只有姐弟二人,陆慎如端起手边的茶吃了起来。

只一味吃茶,却不说话。

大殿里静悄悄的,窗边的细风吹得纱幔缓缓飘着。

上首的贵妃娘娘叹了口气。

“皇上今日叫了我过去,尝尝江南新来御厨做的点心。”她道,“皇上说,先皇的万妃娘娘便是江南出身,做得一手好点心,先皇喜爱,连皇上从前也跟着吃过几回。”

她说着,看向下首一味吃茶的弟弟。

“你当皇上为何突然跟我提起万妃?”

皇上生母早逝,万妃膝下无子,万妃自然想将皇上要到自己膝下,只是不知为何先皇没应允。

但因着如此,万妃生前也对皇上颇多照应。

陆怀如见弟弟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茶盅,这才道。

“杜家姐妹互换的事情,皇上虽然没理会,却特意叫我过去说了这话。这便是给万老夫人留着体面了。”

她道,“皇上尚且如此,何况你我?”

她说过去,见弟弟手里茶盅放了下来,却也闭起眼睛一副养神模样。

她不禁叫了他。

“惟石... ...”

陆慎如的字。

话音落地,男人这才睁开了眼睛。

“若不顾及此,那顾扬嗣早就死了。万氏自诩京门月老也就罢了,敢给我随便牵线。”

他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陆怀如在上首捏了捏额角。

皇上这几年乐于给文武百官的子弟指婚,万老夫人恰就投中皇上所好,多得了几分脸面。

她牵线旁的人家也就罢了,偏偏扯到了自己这弟弟手腕上来。

惹谁不好,偏惹他。

陆怀如自眼角多瞧了弟弟两眼。

她轻声,“万老夫人确实过了些。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说到底,是杜家大姑娘心里念着旧人不肯忘,其实,你就不该强人... ...”

话还没说完,忽被弟弟打断了去。

“娘娘慎言。”

大殿空旷无声,只剩窗边的纱幔被风推着飞舞了两下。

姐弟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都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陆怀如喝了口茶,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还不许人说了... ...”

她声音虽轻,耳力极佳的陆侯却还是听到了。

“娘娘想说什么?”

他转头直直往上座看去。

“臣的婚事,臣与她,皆名正言顺。”

这话一出,大殿里又静了下来。

男人绷了嘴,贵妃也不再言语。

半晌,还是陆怀如先开了口。

“要不要我给她添妆?”

她这话递出去,男人径直接了过来。

“要。”

他道,“杜家人手有限,二房又行事不周。还请娘娘亲点宫里的姑姑过去,给她添妆,为她梳妆。”

陆怀如看着弟弟眨了几下眼,又点头。

“知道了。”

今日姐弟二人的话说得不甚投机,陆慎如起了身来。

他跟上首的贵妃行了礼。

“后日便是吉日,臣就不多留了。”

他道,“臣之大喜,娘娘同喜。”

言罢,离了宫去。

贵妃看着离去的弟弟,轻叹一气。

次日一早,锦衣卫终于把人放了出来。

顾扬嗣气息微弱地好似随时可能断气,万老夫人看着儿子浑身都颤了起来。

“他陆慎如怎么敢?!他凭什么?!”

不想接人出来的顾家管事却恨不能捂了老夫人的嘴。

管事声音压得极低,“老夫人快别说了,大老爷还真就被锦衣卫查出来,跟鞑靼的将领来往过几次!”

相互换过几次东西,甚至军用。

只不过数量极少,赚点钱罢了。

万老夫人差点一口气又没上来,旁的她已经管不了了,她只怕自己唯一的儿子断了气。

而杜润青见到自己舅舅已经没有一块好皮,满身都是血,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真是侯爷的授意吗?

杜致祁但见舅兄回来,便也不欲在顾家多留,连忙拉着女儿走了。

父女二人刚回到家里,就听说宫里来了人。

“是什么人?”杜致祁吓一跳。

小厮忙说是贵妃娘娘派来的宫里的姑姑,“来给咱们大姑娘添妆、梳妆。”

话说得一旁的杜润青愣了愣。

杜致祁却想到了旁的。

“嫁衣怎么说?”家里的嫁衣给青儿改过后,静娘是穿不上了。

但小厮却回他,“侯府已料到,昨儿宗大总管亲自过来,给大姑娘送来了喜服。”

杜致祁愕然。

杜润青却彻底怔住了。

原来,侯爷真的只要娶姐姐。

他给姐姐,连喜服都准备好了。

... ...

西院。

一眼望去满满当当的喜仪用物,塞得人眼睛酸涩胀痛。

杜家没有这么多东西,许多是这两日侯府陆续送过来的,不知怎么,杜泠静只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沾着他的气息,驱而不散地拥在她身侧。

她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要娶她?

是不是坐上了他这样的高位之上,越觉得不可得的才最有意趣?

她这么一想,有点恍然。

历来权臣贵胄,似乎都是如此。

那人人簇拥逢迎的陆侯,岂能例外?

杜泠静暗暗摇了头。

秋霖却数着所剩无几的时辰,都快哭了出来。

“姑娘这般嫁过去,那侯爷... ...会不会折磨姑娘?”

杜泠静笑了笑,“那也是没办法的。”

她对那侯爷多有不逊,又想通过换嫁蒙骗于他,眼下全被他发现,岂能安好?

秋霖更愁得红了眼睛。

“那他会不会明晚大婚当日,就强迫姑娘圆、圆房?”

就像传闻中的鞑靼歌姬一样,迫着姑娘通宵承他“恩宠”,早早为他诞下子嗣?

秋霖想到着握紧了杜泠静的手。

“姑娘,咱们还能跑吗?”

杜泠静看着满院的物什、宫里来的姑姑,还有院外巡防的侯府侍卫。

她缓缓摇了摇头,“恐怕一时跑不了。”

“那怎么办?”

深秋的凉意从墙角地缝里漫出来,杜泠静肩头发凉,她抿了抿唇。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积庆坊,永定侯府。

陆慎如站在婚房中瞧着老嬷嬷们替他铺床,不禁道了一句。

“嬷嬷们把床铺厚些吧。我平日睡硬惯了,但她却... ...别硌着她。”

不想这话引得嬷嬷们都笑了起来。

“侯爷放心,夫人再娇嫩,这床也是睡得的。”

众人都笑,直笑得侯爷脸上热了热。

好在有嬷嬷赶了他,“侯爷放心交给我们,快去换喜服吧。”

男人连忙去了。

不时喜服换好,红绸披肩,珊瑚发冠定在浓密乌发上,满室灯火映得他通身泛光。

外面天色白亮起来,崇安快步跑到门前,一嗓子喊了过来。

“侯爷,吉时到了!”

男人英眉之下,眸光一亮,迎着初绽的日光,阔步走出了门去。

别说陆家的积庆坊,杜家的澄清坊,整个京城内城都挤满了人。

永定侯陆侯爷今日,要娶侯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