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我们空手回去这样好吗?]234摆动着鱼鳍飘在空中。
奚白无所谓的摆摆手,“安啦,阿附只是为了支开我才叫我去拿草药。”
[那您这是?]234透着机械蓝光的鱼眼,不解的看着自己宿主猫着腰缩在墙根下一寸寸挪进小院。
“我就好奇阿附为什么支开我,他们说的那件事我有点在意。”
奚白手竖食指横在唇边示意自己并不能说话,心念一动传音给234,让它飘远些别挡着路。
[……宿主,你这样是在欺骗阿附。]234顺着她的话飘远,追在她后头悠悠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我可是他最硬的后台,他却有秘密瞒我,这像话吗?”奚白反驳道。
[……宿主,秘密之所以称为秘密就是因为不可明说啊。]
“不对,他是我的人,我就应该知道他的一切!”奚白斩钉截铁表示这事没得商量。
[……宿主前方有障碍物。]眼见宿主主意已定,234也无法反驳只能小心翼翼得飞在半空避开庭院里摆放得有些纷乱的肉条,向奚白实时报路况。
奚白踮着脚挪到窗沿下,悄默声举起一根表面长满细小绒毛的触手朝屋内探去。
触手上的纤毛能够感应风中携带的信息,通过毛流细小的摆动将影像投射在脑海中,就像古旧版本无色彩的监控。
然后奚白见到了阿附手刀巳的全过程。
甚至刀完后还颇有闲心的布置现场,毁尸灭迹。
……这才几日,阿附的进步就如此明显,果然不愧是龙傲天。
十日前还拿不动刀,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得模拟布设案发现场了。
奚白看得叹为观止。
但眼见再不制止,阿附就要把家里东西都砸遍了,忙打定主意原路折回。
又一次小心翼翼挪到屋外,奚白站直身体故意加重脚步逐渐靠近。
屋内的阿附正对着地上一滩血滋啦污的地板犯难,措不及防察觉耳边响起的轻微异动。
但他刚跨越心里那条线,手脚尚且发软,耳边低鸣不止,他私心以为这只是一时心神恍惚产生的错觉,遂平下心不予理会。
直到他听到栅栏门与地面碰触轻微的摩擦……
这里本就地处偏僻,他又是初次掐灭生命的焰火,惶恐尚且不能被妒火覆盖,任何一点动静都能让他草木皆兵。
他生怕自己听错,强撑深吸气警惕的静立在原地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
不轻不重有节奏的脚步,哒哒交错着走近,阿附惊觉先前的动静不是错觉,而他已错过了最适合掩盖罪行的时机,顿时血涌向足底,面上惨白一片。
他突感呃逆,仿若心脏迅速攀升至喉头梗在咽口死死卡住,不上不下的异物接连跳动牢牢堵住呼吸的通道,缺氧的双眼倒翻。
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他深知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阿附下定决心环视屋内。
入目皆是狼藉,简直是灾难重建现场,地板上随处可见都是破损零落的小物件。
甚至还有淅淅沥沥淌着不少拖拽的血痕蜿蜒,陆陆续续爬满整个地板,那些是阿附脚底不小心沾上的血污。
这怎么解释?他无法解释。
不管他说什么都无法掩盖巳的死亡与他有关的事实。
与其辩解,不如想想该如何粉饰,粉饰他主观杀害巳的事实。
脚步声越来越近,恍惚间阿附都能听到那人衣袂摩挲间带起的风。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阿附咬牙狠心往地上一栽,拧着身子在沾满血污的地板上打了个转,奋力掰动虚软的肢体推搡巳软成一滩的身体,像揉面团一样把他翻了个面,露出破口的胸膛。
阿附倾身将埋在他身体内的石匕抽出,盯着尚残留温热血液的刃犹豫,血顺着石壁一滴滴坠落在手肘上。
嘀嗒,嘀嗒,像秒针转动,在耳边炸出嗡鸣。
阿附深深咽了一口口水,眼神盯着开刃处逐渐坚定。
若是他动手,就说明奚白昨晚的教导都白费,事后不知会有怎样的“惩罚”;若是他不动手,他可不认为奚白会喜欢不单纯的“宠物”。
奚白又不是没有选择,她只要愿意选,大把兽人任她挑,他根本不敢置喙半句。
一旦她厌弃自己,此前种种全是白费。
在犹豫几秒之后,阿附将刀口对准自己,闭眼深吸气后猛扎入自己的身体。
出乎意料的是,刀尖刺破身体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疼,反而是凉,是温泉枯竭后的冰冷;是软,是连接关节的链条腐朽后的卡顿。
脚步越发近了,他没有时间再思考刀尖埋入身体有什么感受,他吃力地拔出刀尖胡乱往身上划出几道口子,让自己看起来脆弱易碎,再将刀口插回巳。
最后拖动着身子往门口挪去。
每挪一步就留下一道新鲜的暗红血带。
东升的日光推开紧闭的门踏入屋内,照亮小半弧的地面,反射的光慢慢点亮昏暗的内室。
奚白在一片黯淡的晨光中逐渐看清了室内比先前更狼藉的景象。
“……234你能解释一下,你的主角是有自虐倾向吗?”
[……宿主,主角虽患有双相情感障碍,但并无自虐倾向!]
“那你跟我解释一下,阿附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奚白让开半个身子让234看清地上大喘气的阿附。
234定睛一看瞬间呆愣在空中。
只见它认定“并无自虐倾向”的主角正气息奄奄的趴在地上,还不怕死地往前匍匐前进,任由身下的血淌得欢快,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234死机。
奚白看着底下那一而再再而三在她底线上蹦跶的阿附,有些失去耐心。
仅几步路的时间,阿附身上便多了这许多本不该有的伤痕,是打量她发现不了有恃无恐吗?
若是唇舌上的机锋她确实会一知半解,但伤口?
她一个大妖什么伤没受过,就这点小学鸡式的伤口还瞒得过她?
她明明对龙傲天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他听话就好。可偏偏阿附不放在心上,这是他第二次跨越底线。还是在她昨夜刚刚教训完的情况下。
奚白很讨厌麻烦,非常讨厌麻烦,既然阿附不愿意做好好的宠物任她摆布,那他就只配当她随取随用的物件。
对待一个物件,她不需要有怜悯。
奚白眼神冰冷得注视着爬到她脚下的阿附,感受到冰凉的掌心附着在脚踝上,不为所动。
阿附勉力撑起身体,竭力粗喘着将上半身倚靠在她腿上,发出劫后余生庆幸的低泣,“姐姐,你回来了。巳他想杀我。”
奚白双手抱胸不语。
阿附等了等没听见她的回话,也不见她俯身来安慰自己不免心地一沉。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戏真不真不重要,能不能牵动观众的心才重要。
他正欲争取,却被奚白出声打断,“好了,省点力气待着吧。”
她单手架起阿附将他扛起,刚好覆盖在刀口之上,阿附痛得闷哼一声。
奚白面无表情得忽视,维持姿势扛他走向床边,她掀开兽皮垫子把阿附往床上一扔,粗暴得撕开沾血的外衣,定睛一看,不由气笑。
阿附身上不止腹部一处深可见脏器的刀口,四肢躯干还随意分布着柳叶状细痕,大大小小细数有十余处。
真是亏的他这么点时间就整出这么大动静,还真是只“与时间赛跑”的兔子。
好得很:)
她用手丈量过每一处伤痕,在血口上轻按,血流汩汩伴着嘶嘶闷哼让阿附愈发虚弱,朦胧间,他好像看不清奚白的脸。
然而即使如此,奚白也并未说只言片语,更不曾怜惜分毫。
阿附再迟钝也发现情况糟糕到了极点,眼角的泪顺着太阳穴落下,一贯在她面前柔弱风情的眼也不再伪装,透着阴狠的戾气。
奚白好像不在意他了,这怎么可以!
是他私下动她的爱慕者所以她生气了吗?
还是她想换只乖巧的兔子,已经物色好对象,所以他这个淘汰品不再值得她费心了?
是谁?是谁?
是谁挖了他的墙角?阿鲁还是不知名的某某?
这个花心薄情的雄兽!在自己没看住的地方究竟招惹了多少烂桃花!
奚白望入他隐含妒火,凶辣狠毒的眼,终于咧开唇角嘲讽的开口:“怎么不装了?”
阿附抬起颤抖的手紧紧扣住奚白,冰凉的血液粘稠的粘在奚白手腕间,令她不快得皱眉。
阿附对她的话不置一词,他只在意一件事,“你看上巳了?”
莫名其妙的话听得她眉心一跳。
什么意思?什么叫看上巳了?
阿附见她没有反驳,心死得闭上眼,“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奚白被他这胡言乱语几句搅得脑子一片混乱,竟然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什么叫我看上巳?”
阿附紧闭着的眼,喘息着吐出论点:“你一见他就挪不动眼神,你还跟他说了好久的话,有了他你就忘记我了。”
他越说心痛得愈深,说到最后干脆别过脑袋,拒绝交流。
“……这都什么跟什么?”奚白完全被他整迷糊了。
“是因为我不再是特殊的那个了吗?”阿附颤抖的气音传出,令奚白心头一紧。
她的触手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着酸涩的气味。
这不同寻常。
阿附从来没发出过这样的味道。
这股味道是什么?
酸的像成熟的柠檬,涩的像久放的茶。
直让她口齿生津。
明明不饿,却被诱发出饥饿的反应。
真奇怪,但眼下不是探究这味道的时候。
奚白晃晃脑袋,把酸涩的气味驱散。
“……不,你永远是最特殊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