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及时赶到,时理看着医护把江明抬上车,然后自己也上车守着江明。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时理在急救室门口等待,直至江明脱离生命危险。
这一场手术耗空了她的积蓄。第二天清晨,时理看着昏睡在病床上的江明,轻轻捏了捏拳。
纵然知道结局,纵然她也曾阻止,纵然代价惨痛但她依然不认为那场格斗是毫无意义的。
她懂他。
被这个世界定义成底层的他们似乎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命运编织的网。想好好过完这一生,但也很想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去看看别种可能。
哪怕赌上一切。
“江明。”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对昏睡的他轻声呢喃,“你未完成的挑战,让我来试试吧。”
“如果我输了,请不要嘲笑我。”
我只是,太不甘心。
时理没有去船厂上工,她跟经理王瑞杰请假,并告知他江明的情况,然后便在医院陪伴江明。
暮色降临,时理做了一番准备,再次踏入那个地下室。
熟悉的汗水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依然是和昨日一样,主持人和锁命鬼站在格斗台上大声挑衅,期待着下一位挑战者在奖金的引诱下上台送命。
“昨天没有人能挑战成功,现在奖金已经加码。今天击败锁命鬼,便可获得20000星币!”主持人大声嘶吼,观众们群情激昂。
“20000星币!有没有人!”锁命鬼眼神亢奋,盯着台下欢呼的观众,“20000星币!够你们这群怂蛋吃上一辈子了!有没有人!”
一阵异常亢奋的呼声忽然响起。主持人和锁命鬼同时转头,就见一个身形瘦小的挑战者穿过人群走来,动作利落地翻身,走上格斗台。
这位挑战者正是时理。
此时她穿着一件密不透风的橡胶雨衣,橡胶靴和橡胶手套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在绝缘材料之下。她的脑袋也被包头式防毒面罩罩得严严实实,别说皮肤,便是连一根头发也没漏出来。
这也意味着没有人能看到她的长相。
她深吸口气,活了下手指,攥紧了手上的金属棒球棍。格斗不限制防具和武器,所以她便怎么顺手怎么来。
锁命鬼和主持人相互对视交换了个迷惑的眼神。时理上场太干脆了,而她的身板……看起来又着实不像格斗高手。这其中的反差强烈得滑稽。
主持人眯着眼打量着全副武装的时理,过了会儿才略带迟疑地开口:“你是来挑战的?还是来要签名的?”
时理没说话,甩了甩棒球棍直指锁命鬼。
主持人和锁命鬼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上翘的弧度近乎掩饰不住。
“那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第一位挑战者!”
主持人深吸口气用亢奋的声音冲着观众席嘶吼:“他也是迄今为止身材最瘦小的挑战者,让我们掌声欢迎他!让我们看看,这个小个子是否能逆风翻盘,完成其他挑战者都完成不了的壮举!”
听闻主持人这样说,观众们越发亢奋,掌声和欢呼排山倒海而来。
时理被主持人推到格斗台中央,迎接着盛大喧嚣的,夹杂着血腥味的欢呼。
这些人并不在意在雨衣下的她到底是男是女,甚至不在意比赛结局时她是死是活。
他们只渴望刺激,渴望鲜血,渴望在他们乏味无聊的生活中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让我想想该怎么称呼你。”主持人看着时理,若有所思。时理没急着说话,大多数参赛者都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只用外号示人。
“你看起来像老式惊悚电影里的角色……我想到了,”主持人打了个响指,“就叫你,雨衣屠夫。”
“雨衣屠夫!雨衣屠夫!”
“雨衣屠夫!去杀了锁命鬼!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狂躁,激动的观众争先恐后地呐喊,在黏腻的空气中挥舞着他们的拳头。
时理和锁命鬼被安排在格斗场的两端,等待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
“你确定要我跟这个矮冬瓜打吗?”锁命鬼跟主持人大发牢骚,声音里满是不屑,“不出3秒他就会倒在地上变成一滩肉泥,根本出不了任何节目效果,大家都会退票的。”
时理猜测锁命鬼这样的异能者是格斗主办方重金聘请的常驻选手,他应该是能从卖给观众和挑战者的票里面分钱。
所以锁命鬼会很注重格斗比赛的“节目效果”,要是效果不好势必会影响售票情况,也就会直接影响他的收入。
“好了好了,我吆喝了半天只有这个不要命的肯上,就别挑三拣四的了。”主持人出声安抚锁命鬼,丝毫不在意在旁边听着的时理的感受。
“让他多活几秒,别让他那么快死了。”主持人看一眼时理,这样对锁命鬼说话。仿佛一切都在他们掌控之中。
“好,我就陪这个矮冬瓜好好玩玩。”锁命鬼抬眸看向时理,眼中的不屑和杀意无需掩藏。
主持人退至场外,大声宣布:“比赛开始!”接着用力挥手。
比赛就这样开始。
观众席忽然陷入安静,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二人。
时理灵活地挥舞着手里的棒球棍,透过防毒面罩淡淡望着她的对手。
江明说他为这场比赛准备了很久。
但其实时理准备得更久。只不过,她准备得从来不是一场具体的比赛。
三年来她为了逃出霍衍的掌控夜以继日地锻炼自己。霍衍的别墅里有很多先进武器还有智能陪练机器人,只要她想,每天都有各种五花八门的训练等待着她。
而她深知她的对手有多么恐怖,从未松懈。
虽然就目前来看,她的训练并没能帮助她逃离。但她知道,她的训练不会白费。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她会用到它。
她不必再把委屈和愤怒往内心吞咽。
终有一日。
她会赢。
防毒面具发出轻微的回响,那是她呼吸的声音,她亦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加速,心脏在胸膛里隆隆跳动,这一刻她感到自己真正地活着。
这种握紧武器想要拼尽一切战斗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不再犹豫,双手握棒飞奔向锁命鬼。锁命鬼向她甩出锁链,她向旁闪身,锁链自她身边呼啸而过。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兴奋的呼声,而锁命鬼微微吃惊。他开始意识到时理并不是个好到付的矮冬瓜,至少敏捷度惊人。
锁命鬼迅速后撤拉开和时理之间的距离。而时理紧追不舍。
锁命鬼瞄准,再次挥舞锁链,这次锁链抽打在了时理的左肩上。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惊呼,但时理没有放慢脚步,依然握着棒球棍心无旁骛地冲向她的对手。
圣心医院里经年累月的抽血让时理锻炼出空前绝后的耐痛力。比起那种漫长持久的痛苦,短暂的痛苦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痛苦只能鞭策她,而不能击败她。
眼看着二人的距离缩短,观众们发出期待的呼声,而锁命鬼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烦躁。本想快速制服面前这个矮冬瓜,可惜事与愿违。
他凶狠地挥舞锁链,锁链精准缠绕住时理的手里的棒球棍。锁命鬼露出得意笑容。
他用力回拽锁链,想要将时理带到地上,但时理并没有如他所愿。她果断放弃棒球棍,一个飞跃扑向锁命鬼。
锁命鬼措手不及,他来不及收起锁链,就这么被时理扑倒在地。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响起,就连主持人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时理的攻势不循常理,且异常迅速。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小个子,却拥有如此专业的格斗素养。
“杀了他!杀了他!”
“雨衣屠夫!雨衣屠夫!”
近乎宣泄的怒吼声排山倒海而来,近乎震碎耳膜。
时理挥舞拳头,重重打在锁命鬼的脸上。锁命鬼竭尽所能反抗,但时理骑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躯压迫住他的身体,他的攻击十分有限。
他想用自己的电系异能,但偏偏,时理浑身上下被绝缘材料覆盖得密不透风。根本无从下手。
他伸手去抠她的手套,但她的手套被生物胶水牢牢粘在皮肤上根本抠不下来。
她的准备非常完美。
锁命鬼一时只能被动挨打。时理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脸上,她如一只刚出生的熊仔,横冲直撞,不管不顾。
她会赢,她相信她会赢。
很快锁命鬼的鼻子流出血来,眼眶也肿了起来。他忍无可忍发出怒吼,一鼓作气抬起双手掐住时理的脖子。
继而时理和锁命鬼皆是一怔。
锁命鬼能感觉到手下的触感,明显和冰冷恶心的橡胶不一样。
有温度,又柔软,这是人的皮肤!
时理用橡胶严严实实包裹了每一寸皮肤,唯独忽略了面罩与雨衣相接的地方,那里有一条缝隙,锁命鬼能够透过缝隙碰触她的皮肤进而施放他的异能!
时理在短暂的失措后迅速恢复理智。
根据之前观看比赛的经验来看,锁命鬼的电系异能不会立刻电死对手。
她判断她的耐痛力能勉强抵挡一阵,只要在彻底昏迷之前先把锁命鬼击昏,她就能获得胜利!
这个办法铤而走险,但是可行。
她紧咬牙关忽略脖子被人掐住的窒息感,忽略氧气不足带来的昏涨感,竭尽所能挥舞拳头,痛击锁命鬼的脸。
锁命鬼感受到时理的急迫,以及她逐渐小下去的力道,忍不住放声大笑。他施放异能,强有力的蓝色电流顺着他的手掌流向时理的脖颈。
异能对于异能者而言是一种消耗,因此要不是遇到强大对手,锁命鬼不会施放如此强大的电流。
他有信心,在这样强大的电流攻击下雨衣屠夫就算不死也会立刻失去行动能力。
但是,事实并不如他所料。
他的电流淹没入时理的皮肤,但不起丝毫作用。
“怎……怎么会?”锁命鬼睁大眼睛,近乎瞳孔地震。他的异能,竟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