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桀奴不驯(1 / 1)

“小姐与其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不如花心思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

讲话的一身下人装扮,灰扑扑的褐色短打,胸前挂着一枚骨哨,驯兽用的。箭袖的边缘还有干涸的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野兽的。

梅爻望着眼前人,乌发浓稠如墨,骨相优越,五官如刀削玉琢般分明,长睫如扇,其下是双令人惊艳的凤眸,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颌线略显锋利,让他看起来更显冷峻。这一身清傲,透与其身份不符的矜贵。

真是好看,哪里都长在她的喜好上,便是这一身顶撞她的反骨,也让她觉着心痒。

他是她从府卫刀下捞回来的奚奴,自称小玉,府里刁钻的下人直呼其为玉奴、檀奴。

玉奴、玉奴,倒是生了副绝无仅有的好皮囊,只是全无下位者的自知,桀骜难驯,实时都在跟她炸毛,偏她宠他,可他也无受宠者的矜持,就很……不识好歹。

好比此刻,明月高悬,爆竹升空,正是上元节赏灯祈福的好日子。满园华灯下,一身红纱衣的小郡主眉目灼灼望着他,那双桃花眼好似沾了春露,碎光盈盈。芙蓉玉面,桃腮檀口,灯辉透纱衣,依稀可见她柔和的肩线,圆润的玉臂,饱满的酥.胸,玲珑曲线勾出纤腰,不盈一握,周遭暗香浮动,真是灯花月影,叠照芙蓉,任见了怕都要移不开眼。

偏这个桀骜的小猞奴,只望了她一眼,便撇开了视线,对她手上提的花灯,更是一眼没看。

那盏灯,是她为了给他“捋毛”亲手做的。她娇养惯了,仍花了一天的时间,耐着性子裁纸、作画、破竹、破蔑、捏形、糊纸……弄得几个手指上都是伤,才把灯笼做了出来。之后又特地换了身撩人装扮来试他,就为看他破防动容的一幕。

遗憾的是这家伙油盐不进,张口便是一句奚落。

她弯唇一笑,声音娇软,话里的意思却气势十足:“门当户对的男人?这里是南境,有谁与我门当户对?”

她父王梅安称霸南境数十载,作为蛮王掌珠,她在这里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再贴近他一些,娇软的身体几乎要擦上他硬实的胸膛,丝丝缕缕的甜意直往人鼻息里钻。她见他凤眸低垂,眸色幽暗,倒是并未后退。

她撒娇般道:“身名外物我又不缺,要什么门当户对?小玉哥哥……你可不可以别对我那么凶?”

一声小玉哥哥,让他眉峰不易察觉的动了下。

小蛮主捋毛真是不计尊卑。

他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她把灯笼往上提了提,从他琉璃般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个歪头含笑的小姑娘,又娇又媚。

可他既没吭声,也没接灯。

她继续勾他:“上元节,多情的小公子会陪着心上人赏灯,小玉哥哥,你可有……心上人?”

最后仨字被她咬得又酥又软,任谁听了也会动容几分。

“无聊!”

他讲得声音不大,像说她又像说他自己,讲完便头也不回进了屋,又砰”一声关了门。

只留她提灯愣在原地。

好个没情趣的漂亮少年!

她原地站了会儿,硬是把那盏桃花灯挂在他门上,才悻悻离去。

又是一年上元夜,雪花纷纷仍掩不住热闹,栖云镇这座南北西三方通衢重镇的大街上,花灯璀璨,笑语喧阗,梅爻站在河边一排花灯前,时不时便有多情小公子猜了送给心上人,软语撩的人心软。

而让她心软心悸的那个人,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小玉死于兽营一场偷袭,她最后见到的,是一具面目全非、残损不全的尸体。

不知不觉,她眼里已盈满碎光。

没了再逛的兴致,她拎了只桃花灯闷闷地回了听风楼。

她此番是应召上京,暂落脚栖云镇。京中的圣人打着为她选婿的名头,实则不过是被留质了。

倒是应了他的话,去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

她把花灯挂在床头,让风秀备水沐浴。许是因着一盏桃花灯,这一晚梅爻又梦见了那个人。

不是血肉模糊的脸,也不是冷意凉薄的面,梦里的少年乌发如墨,玉面如镯,如扇的长睫下,一双凤眸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薄唇微扬,笑得温柔慵懒,像是猜了花灯给心上人的多情公子。

她朝他慢慢挪过去,一步两步,像是怕踩重了一点便会吓跑他。

他笑容更深了些,凤眸微微眯起,多了丝风流不羁,却又藏着几分宠溺,看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触碰他的脸,他没躲。她又大胆了一些,展臂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把脸贴在他胸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传来,一下一下,震得她的心也跟着悸动不已。她酸酸涩涩地开口:“小玉哥哥,我好想你啊……”

再仰头,他笑里忽然多了丝坏,挑起她的下颌,扣紧纤腰俯身便亲,舌尖探进她口中捻弄,吻得又凶又狠……

“杀人啦!”外面突然有人叫喊。

紧跟着整个听风楼都乱了起来,脚步声、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有人高呼,逆贼劫囚刺杀,所有人原地待查,任何人不得走动!

这喧嚣并没有吵醒梅爻,倒是让守在屋外的风秀紧张起来。

“吧嗒”一声,瓦片破碎声从屋后檐传来,她一个纵身上房,打眼一看却没见异常,倒是瞧见几处院落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她这一个分神的功夫,一名黑衣男子快如闪电般翻进了主子的窗户。

男子先是戒备地扫了一眼屋子,仅床头亮着一盏桃花灯,幽弱的光线罩着帷幔,里面的人扭动了一下身体,似乎睡得并不踏实。

客房的陈设不多,床下是封死的不能藏人,也并无适合的柜子可以躲避。

他稍一犹豫,向床摸去。

“小姐?”风秀隔着门喊了一声。

男子脚下一顿,幸而床上的人并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

男子刚松口气,外面又响起个声音:“端王爷带的那个囚犯,刚刚被劫不成遭灭口了,这会官兵已经封了听风楼,正在一屋一院地查,马上便到这里了!”

“主子没醒吗?”夜影说完又问风秀。

风秀摇摇头:“想必是玩累了。”

这种动静都不醒,夜影不放心地迈上台阶,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屋里的男子闭气凝神,一动不敢动。

片刻之后,似是确认了屋里只有个睡着的小主人,夜影才又直起身迈下台阶,嘱咐道:“大家都仔细些,别让主子受惊,也得防着有人趁火打劫!”

男子缓缓吁口气,倘若门口那个耳朵听得再久一点,他怕要暴露了!

他继续伏身往床边摸去,就在他的手将要触及帷幔时,一声娇软的“小玉哥哥”从床上人的口里溢出来,让他心里一紧。

这个声音……

他小心地掀开帷幕,果然是那张娇媚的小脸。

她闭着眼,微皱着眉头,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偶尔轻颤,像是不安的羽翅,红唇微微开合嘟囔着什么,声音细微,听不清。

因着身体扭动,她胸前的衣领大开,露出了内里抱腹的系带,虽还遮得严实,但在她一吸一动间微微荡漾,更是惹人遐想。

他一偏头移开了视线,可很快又转回头来,把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触手滚烫,她在发烧。

他不禁有些气,主子都烧成这样了,外面那一堆人还全然不知!

下一刻他覆在她额上的手便被一双热乎乎的小手抓住了。

那双小手拉着他的大掌向下,贴在了她光滑柔嫩的小脸上。他从外面来,手掌微凉,刚好能缓解她的热意。

她下意识把自己巴掌大的小脸埋进他的大掌中,完全包裹住,又像只小狸猫一样很舒服地蹭了蹭,他有些呆了。

掌心突然传来湿湿热热的气息,她竟在吻他,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感觉在他脑子里炸了!

同一刻,院内涌进来一串脚步声,听着不下三十人。

有人高喊:“奉端王爷令查贼,抗令者与贼子同论!给我搜!”

男子稍一迟疑,咬牙跳上了床,将床上的人往怀里一拉,又扯起被子遮在了两人身上!

梅爻迷迷糊糊间失了那只冰凉的大手,正空虚地想再抓住些什么,突然便被扯进了一个带着冷气的怀里,她本能地朝他贴了上去,双腿缠在了他的腰上,两只玉藕般的胳膊也勾住了他的脖子,小脑袋使劲往他颈间钻,热乎乎的气息蹭的他痒痒的,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幽香。

“别乱动!”他哑声呵斥,挣开她扒着他的四肢,压住她不安分的双腿,又锁住乱扒的小手,把人结结实实按进了怀里。

隔着薄软的布料,他能清晰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起伏和肌肤的滚烫,他一身冷意正被锦被下的一团火烘散,身体也渐渐变得燥热起来。

大约是被禁锢的不爽让梅爻清醒了一些,她艰难地睁开眼,没看清,缓了缓再看,这回看清楚了。

她被子里多了个蒙面男人,他身上带了凉气,还有些很好闻的味道。她正被他禁锢在怀里,手被他按住,连腿也被他的大腿夹住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