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来买这第二份的!
周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接下来的发展出乎她意料。
第二份吃食递给书生们之后,他们却并未急着离去,而是扭扭捏捏地递出一个荷包来。
而那荷包砸到食车上时的声音,简直是砸到了周汤心里:听着分量就不少!
破天荒的,面前多了个荷包,周盼不明所以。
见周盼迷茫,书生们赶忙解释道:
“周娘子,我们没有恶意,这是······我们几个凑出来的。”
“我们虽久不下山,也不知道现在山下菜蔬行情如何,但今日,这菜卷想必花费了不少心力!”
说话的面生书生不由想起刚刚舌尖醇厚的菇味。
不知菜价,他们还不知菇价吗!
“想必两位也是为这成本苦恼过一番,不然也不会顶着眼底青黑依旧来石坊外······”
“既已经发现了大周娘子和小周娘子的难处,若还坐视不理,实不是君子所为。”
“虽这些铜板可能与那香菇的价格比起来杯水车薪······但,还望大、小周娘子不要嫌弃!”
“不成,这我不能······”
周盼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不行,周娘子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们心里难安!”
说完,不待周盼拒绝,一群人一溜烟儿地跑开。
这算,赏钱吗?周盼盯着荷包瞧了一眼。
而周汤豪不客气地拆开荷包,越数越兴奋:
“阿姊!你昨日说的对,真能钱生钱!”
——
菜卷大赚,大周小周高高兴兴地下山。
这钱收了也好,周盼边走边想。
若是不收,虽可能得一句高风亮节,但不免会惹人怀疑,她那些菜都是哪来的。
所以还不如大大方方收下,到时候,再把这些钱用在吃食上便可。
虽钱她没花多少,但她欠下的,可是还来还去都还不干净的人情啊!
于大婶又阴差阳错地帮了她一把,这人情也得用钱还······
两人本以为今日能顺利下山,食车却照例被拦下。
周盼奇怪,这几日到底刮的是什么风。
三天里,每日食车都被拦,次次拦食车的人也都不同。
今日拦下食车的是一农妇,身型看着较一般人壮了不少。
虽没见过,周盼打量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这一定是昨日那个小胖子她娘,两个人都是圆脸盘再加一个尖下巴!
“食车上已经没有吃食了!”
周盼提前预判了农妇的来意。
而那农妇果真一脸愁容:“那可咋办呀!”
“姑娘,你今日能不能再多做出些来些,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周盼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她懒,卷饼所用食料,大半都是来自于大婶的人情,她不好再腆脸去要······
那农妇面色一沉,又不死心道:“那明日呢!明日能否做出来!”
“实是对不住,那卷饼我们今后不一定卖了!”
周盼没把话说绝。
周汤疑惑了一下。
阿姊怎么说的是卷饼?
今日食车上不是刚做了新吃食,改卖菜卷吗!
“完了,全完了!”
农妇面色着急起来,拳头一捏,吐出一口恶气:
“我定要把那小兔崽子狠揍一顿!”
嗯?果真是那小胖子搞出的事。
周盼眉头微挑,她早就看出那个小胖子不会那么安分。
这回他怕是又到处吹嘘自己能开两次蒙,搅得私塾不得安宁吧!
“小娘子,你可还有办法,我必须得把这卷饼搞出来!”
得壮他娘还不放弃,拽着周盼不撒手。
“我不是想要来为难你,是我实在没招了!”
“这私塾的孩子一个个都吵着要开蒙,搅和得夫子讲不成学,这都上了三天学堂了,这群孩子连毛笔都没握过,握书时,连书的正反都颠不清楚!”
“若是只有我们家得壮一个闹还好说,我打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可今日一早,他足足领了四五个人排成一排在私塾门前炫耀。”
“还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话,张口闭口都是,那卷饼是从山上的冠山书院搞来的······”
“小孩子心性你也懂,一听有吃的,那些娃娃当时就给馋哭了。回家给家里人一缠,可不就缠出事来了······”
周盼一听,确实麻烦不小。
这种家长心态,于周盼而言并不陌生。
教育的起跑线,是亘古不衰的话题。
孟母三迁的故事,几经变迁,到她的那个时代,已经发展成了顺义妈妈,海淀妈妈,朝阳妈妈们的焦虑不安。
而她面前的这位冠山妈妈,则是被自己的馋嘴儿子拖累。
想想看,一听是冠山书院,哪个家长还能坐得住!
“那···若是您愿意等的话,”
周盼仔细掂量一番:“两天,两天之后说不定可以做出来!”
“真的,那太谢谢你了!”农妇生怕周盼反悔,忙拿了一贯钱塞进周盼手里:“我定上一百张卷饼!”
这回换周盼瞪眼。
——
回到家里,钱串子周汤都觉得这钱拿着烫手,没往钱匣子里放。
“阿姊,没想到你比我还见钱眼开,你要是做不出来,万一那个小胖子的娘骑在你身上揍你咋办!”
“虽我拳头好使,可三个我也拉不住她!”
极具画面感的吐槽让周盼深吸一口气。
她算明白了,这钱挣得越多,周汤话就越多,而话一多,就没几句中听的。
她不由怀念那个说话绝不超过四个字的闷葫芦周汤。
周盼:“我自有办法,别乱操心!”
“得了吧,你还得顾书院生意,还得做一百张饼,就算你长了八只手也不够用!”
“谁说是我做!”周盼笑了笑。
“你不会要打我的主意吧!”
而周汤双臂一合,瞬间拉紧自己衣服戒备道。
——
“我真的行吗?”
于大婶撑着家里的木桌,第七次问出这句话。
“行,怎么不行!”周盼一脸笃定。
可于大婶心里发虚啊。
这给的可不是别的,是食方啊!
对于手艺人来说,自己的手艺就是吃饭的家伙。
有了独门手艺,谁不是藏着掖着,对自家人都防的紧。
恨不得在入土那一刻,才把那手艺传授出去!
不然,那些知名酒楼里也不会有那么多徒弟上赶着做白工。
干完活后还得端茶递水,蹂肩敲腿,好话说着,马屁拍着!
纵使这样,能不能上案还得看师傅心情,不磨练个五六年,根本出不了头!
而她,甚至连好话都不用说。
这给食方还并着介绍生意,天大的馅饼就这么正正好好地砸她脑袋上了!
大饼太大,大婶被砸的还有些晕乎。
而在周盼眼里,于大婶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豆渣卷饼的食料,大婶家里都有,且量肯定够。
自己没有时间,而现在正好地里也不甚忙,这么一来,还可以还大婶人情!
可谓是一举三得,名正言顺到不行!
好说歹说,周盼终于打消大婶顾虑,趁热打铁,她直接开启教学模式,手把手把教大婶摊饼,放豆渣,再卷······
教到第三遍,大婶已经能够做出像模像样的卷饼来!
如此,待大婶熟练之后,那一百张卷饼,两天时间里做完根本不成问题。
给了食方,给了生意,教会大婶,该到周盼退场之时,可大婶硬拉着周盼不让回去。
“说好了,最后的利四六分!我四你六啊!”
“三七就成!”
“那哪成啊!我不就成恶人了!”
“······”
如此拉扯好一会儿,仍然没有结果。
猛地,大婶才像是突然醒悟,这又不是在杀价,钱是她给啊,周盼不同意有什么用!
随后便乐呵呵放人回去。
回去一路上,周汤沉默到不行,非得跟一个小石子较劲,走到哪踢到哪,脚力还不轻。
周盼瞧了她一眼:“你有话就说!”
“阿姊,”
周汤有些犹豫:“你真的是做不出来吗?”
就算她们两人做一百张卷饼费力,阿姊完全可以叫于大婶帮忙,用不着给食方这么麻烦!
只为了还人情吗?
可用食方还,也太过了吧!
再说,叫于大婶帮忙然后结工钱也是人情啊,若是过意不去,多给一些也成,不必非要连食方给出去啊!
周汤怎么想都想不通。
“你觉得,这生意咱们做得?”周盼反问一句。
“那你都做不成,换于大婶就能做成?她手艺还不如你!”周汤撇了撇嘴。
她看出阿姊不想接,怕她犯懒,周汤才拿做不出来的话激她,她从没想过,阿姊会有做不到的事情。
“咱们的房子是租来的,于大婶住的是祖宅,你说,这生意做不做得?”
“这跟住哪里有什么关系!”
周汤撇了撇嘴。
虽然她嘴硬,但她还是懂了阿姊什么意思。
她们两个是外乡人,在村里没有人情往来,万一有村里人眼红生意故意使绊子欺负,她俩只能吃哑巴亏。
北杏剂量不多,但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真吃出事来······
现下,之所以还能做书院生意,一是因为书生们认阿姊,二是因为恶诅刚破不久,村里的人不免还有顾及。
而那豆渣卷饼已经和开蒙扯上关系,肯定不会只做这一次。
若接了这活,解了那小胖子家的急,可就把手伸进村里了。
村里的猪肉怎么分,自然是村里的人说了算······
“别苦着脸了,”
见周汤郁闷,周盼劝慰道:
“别的生意还能挣,你······”
“阿姊,”
周汤强行打断周盼的话:
“那咱们是不是到哪都没有家了?”
周盼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