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1)

要添人手,虞蘅先向邻居娘子打听靠谱牙行。

邻居娘子吃着她送来的蜜煎果子配茉莉花茶,舒服得眼尾纹都展开了,想了想道:“要买仆,多往青鱼巷子去。”

虞蘅谢过她,一整碟蜜煎橄榄与了她吃。

时下经营铺子,若是人手不够,也有专门赁工的地方,为何不选择雇工而是买仆,虞蘅有自己的考量。

一则从阿盼口中听说了去年江南两道发了水灾的州县不少,今夏又歉收,就连汴京粮价都上涨,外地买卖儿女的人家只会更多,这时候买仆,划算。

况且,虽不能说她救她们于水火,至少还把人当人。

二则,灶台上的手艺无非功底与配方,从私心来讲,也只有自己人用着才放心,雇工到底难与自己一条心,一处使劲。

虽然添置奴仆这种行为属于“买卖人口”,但按穿越后经历来算,虞蘅已算是十足法外狂徒,再添这一桩不多,索性便入乡随了俗。

青鱼巷因建在鱼市旁边得名,入口初极狭才通人,往里走数十步才稍稍开阔些,整个巷子弥漫着一股臭鱼烂虾味。

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少说有一百来等待买主的奴仆。

两间打通的厢房里头,站着好些人,年纪小的都拿绳索串着,稍大些的被打怕了,即使门开着、手脚松着,也不跑了。

屋里弥漫着饭菜的味道,窗户跟门都开得窄,光线幽暗地透进来。牙婆舍不得点灯,便叫她们往前些站到光线下面来叫虞蘅瞧见,左右门口、巷子里都有牙行的壮汉守着。

也是巧,当初转手阿盼的那位陈牙婆,此时就在汴京,就在这牙行,手里的女孩们已经换了一批。

若当初阿盼没遇上虞蘅,恐怕也要跟随陈牙婆来到汴京,住在这样的小巷弄里,等待买主上门挑选。

到了门前,阿盼又不想跟着进去了。她初到船上不听话,陈牙婆打过她,她有些怕对方。

虞蘅叫她去,买了人,少不得还得添些日用,怕一人拿不下,更何况:“你如今什么身份,将来什么身份,只有她巴结你的份,你还怕她?”

阿盼想想也是,自己保不齐是要当大酒楼管事的,还怕她?去!

不仅去,还得挺胸阔步地去。

陈牙婆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两位想看什么样的奴婢?女使、小厮、粗使丫头,我这儿都有。”

其实还有,那边穿着细布衣裳,颜色好的,是卖与人家做妾的。

只是她们两个小娘子,瞧着不似嫁了人,便没向她们推。

也没有主母自个儿上街,贸然上去问人家买不买妾这样没眼力见的,一般都是见独自个的官人、或等买主张口问了,这才介绍。

虞蘅早与阿盼说好了,一会儿不管如何,面上都不能显出表情来,否则这陈牙婆忒精明,必定狠狠敲她们一笔。

想当初她决定阿盼时,便是脸上露出些不忍来,才叫对方抓住了这点叫价。好气!

“可有会些厨艺的女使?”虞蘅精打细算,“不用很通,只要略知一二。”

厨艺,在当下最值钱不过了。但凡有些厨艺的姑娘,跟人学几年艺,出来便成了“大家弟子”,莫说五十贯钱,一月二两月银都是少的。

似张兰娘那般的佼佼者,已经不能以月银来衡量了。

虞蘅不是抠搜怕花钱,而是怕花了钱,请回来一尊大佛,做个饭要似兰娘那般讲究。

不是不好,有人就好这一口,还不少,只她暂且还供不起。

女使其实便是普通丫鬟,大户人家都兴这么叫。陈牙婆这么说,一是讨买主欢心,二是跟那些资质实在粗陋的丫头区分开来,好卖上价,一个未经调教的粗使丫头只能卖到三至五贯钱,这些女使则通常要十五贯左右,若能掌握一门技能,更是奇货可居。

但到底掌握有限,不似聘个厨娘那般昂贵。

虞蘅存着捡漏的心,想瞧瞧牙行里有没有天资还不错的,买回去调教一番,也未可知不能上得大席面啊。

“有有有!”陈牙婆一听就知道,这是真买主,有要求。

那些说“都看看”的,多半看一圈也不会买。

陈牙婆对着名册点名,东边那一撮十六七岁的丫头里,被叫到名的便走前来。

“都会做些什么菜?”虞蘅温声问。

“雀儿,将你会的都与小娘子说说。”

陈牙婆叫的雀儿,是里头个儿最高,年纪最大的一个,据说以前是通判家的厨婢,难怪头发都梳得比旁人齐整。

“我做的骆驼蹄,颇得老太爷喜欢,另还有糟白鯈。”

虞蘅挑眉。

白鯈又叫翘嘴,长仅数寸,形狭扁,薄如刀,食之不必去鳞,味极美,又难于保存,所以价贵。在前朝更是皇室贡品,有诗云“白鱼如切玉,朱橘不论钱。”如今一个小小通判家的厨婢,竟然说自己“擅”烹白鱼,真是个惊喜。

至于骆驼蹄,则是形状仿若马蹄的煎包,馅儿有羊肉有豕肉有鱼肉,用猪羊油煎酥,是市井里很受欢迎一道小食。

“若有客人吃过你做的糟白鱼,道不好,却又道不出如何不好,叫你重做了来,你当如何?”虞蘅问她。

“白鱼价贵却难以存,食不惯之人亦不是常食之人,根本无需在意其言语。”那雀儿颇有些鼻孔看人的傲气。

虞蘅听了,并未说什么,转头看向她旁边穿蓝布裙子、靛衫子的姑娘——那姑娘直直盯着她们,似乎很想搭话,又不敢。

虞蘅问她:“你呢?”

“若是我,当先察其餐案,看碗中用了多少。若吃得七七八八,想来此人多半为找茬,或想白吃一顿饭食,该即刻报给管事。”

“若没用多少?”

“那便观其打扮、乡音,与其交谈,推测其偏好,再重做与他。”

又问了另几人,回答都无甚出彩的。

虞蘅点点头,转过头来寻穿靛衫子的那个:“你叫什么?”

“姓何,在家行二。”何二娘怯怯的,没了方才回答时候激动。

雀儿脸色有些不好,这是没看上她。

陈牙婆大抵是收了这雀儿好处,还想再与虞蘅推一推:“小娘子要会做菜手艺的,还是雀儿出色些。”

虞蘅却道:“雀儿与何二娘,我都要了。不知索价几何?”

原本以为只能卖一个的,没想到送出去一对,今日走大运了!

陈牙婆喜上眉梢:“小娘子好眼光,这两丫头可是我这天资最佳的。”

她牙上还有片菜叶,一笑,便露了出来。

虞蘅板着脸,怕自己一旦笑出来,那价钱便跟涨潮似的,忍得很是辛苦。

“旁人来问,我都是叫十八贯的,雀儿手艺又好……小娘子爽快,我便只收你十六贯一个。”

“不能少些?”

“小娘子不知,我们家已是汴京城内最实惠的了。”陈牙婆赔笑。

好贵,阿盼皱眉,拽拽她袖子:“蘅娘子不是说只买一个先。”

虞蘅点点头,似乎真斟酌起来:“我想了想,似乎也不必这么着急买,咱们再看看。”

说着,牵了阿盼就走。

旁的牙人见她走开,已经在招揽她去自家瞧瞧了。

陈牙婆不愿嘴的肉飞了,忙道:“小娘子留步!其实还能再商议商议!”

“十五贯怎样?”

虞蘅仿佛没听到般。

陈牙婆一咬牙,追了上去:“十四贯……不,二十七贯!二十七贯,雀儿与何二娘,都与你带走!”

虞蘅站定脚跟,露出个得意笑。

给何二娘与雀儿添置了铺盖、日用等,四个人手里大包小包,好在离家不远,走着便也到了。

离了牙行,阿盼闷闷不乐,虞蘅以为她是嫌贵,安慰她:“已经很划算了,放在往年,奴仆价贵时,动辄二十贯一人。”

阿盼却不是为银钱生气。

原本她还遮遮掩掩的,怕被认出来,可见陈牙婆彻底没认出她,心里反而不痛快。

这怎么说呢?好似你如今过得很好,却没办法叫你的仇敌知晓一般。

不过蘅娘子说得也对,自己过得好不好,自己知晓就成了,何必要叫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