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霜害羞的摇摇头,“没有的,是一位姓江的女大人帮我搜的身,我怕打扰你们。就站外面等了,我今日做了饭菜专程带来给你品尝的。”
忽地,秦隽的背后冒出了一堆人,有魁梧的,有胡子拉碴的,甚至还有脸上有刀疤的,宋凌霜有些紧张,秦隽先接过食盒,同宋凌霜依次介绍道,“王大人,吴大人,江仵作,卢侍卫。”
“这位是在下的心上人,礼部宋大人的嫡长女儿,宋小姐。”秦隽面带笑意的介绍宋凌霜。
“宋小姐既然做了菜肴,我们一起吃吧。”吴大人提议。
王大人又夸赞道,“宋小姐生的好看还如此贤惠,同秦大人很是般配。”
秦隽挑了挑眉,“宋小姐亲手烹制的菜肴自然只能在下一人独食,下回,我请诸位去临醉阁饱餐一顿。”
他牵着宋凌霜的手,领她到其刑部的休憩之处。
“下回来,提前同我说一声。”他宠溺的摸了摸宋凌霜的头。
宋凌霜刚跨过门槛,顿时停下脚步,低头道,“我是打扰你们了吗?”
“瞎想什么呢?刑部规矩多,外人进来,是要搜身的,我去接你,便能免了这茬。刑部同礼部不同,当差的多是男子,这里只有一位女子,就是你刚见过的大晟第一女仵作,江成碧江仵作。”
“我知道了,秦隽,你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身子是不是。”宋凌霜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是洞悉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自然,但也不完全是。”
宋凌霜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片刻,秦隽已经将饭菜摆好,颇认真的凝视着宋凌霜的眼眸问道,“箐箐,你觉得清白和性命哪个重要?”
“自然是清白重要些。”宋凌霜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双手脱着腮帮子看着秦隽享用她亲手做的美食。
秦隽放下了碗筷,十分郑重的对她说道,“箐箐,这世道对女子很是苛刻,倘若你有一日落水了,一位男子救了你,世人告诉你应该嫁给他,你便要嫁与他吗?抑或是一日,你不慎扭伤了脚,一位男子将你背下山,世人告诉你,这样太过亲密,你也要嫁给他吗?清白重要些,换作是旁人,这是个很完美的回答。可于我而言,若是同你的性命相比,清白只是狗屁东西罢了。”
“秦隽你说脏话。”宋凌霜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他抬眸,那眼神说不出的深情款款。
“可这是我的真心话。”
宋凌霜点点头,“秦隽,大白天的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知道我说的清白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自然是只要嫁给你的。”宋凌霜越说越小声,脸还有些红。
秦隽虽然抿着嘴,但是笑的很开心。
“好吃吗?好吃吗?我是不是很有天赋!”
秦隽赞赏的点了点头,“很好吃,很甜,很有天赋。”
“不甜的,一粒糖都没有的。”
“舌尖不甜,心尖如蜜糖甜。”
秦隽的口才很好,总是能打趣宋凌霜,二人言笑晏晏。
刑部的午休时间很短,还有许多大案悬而未决,秦隽亲自送了宋凌霜出去,因为刑部,出门也是要搜身的。
好巧不巧,碰上了孟锦昀,宋凌霜也觉得奇怪,这兆京这么大,怎么天天就能碰上这苍蝇似的孟锦昀。
“秦侍郎好风雅,这进衙门当差还带个小娘子。”
因为是在衙门,秦隽还是同他见了礼,恭敬道“下官见过孟相。”
孟锦昀打量了他们二人,定是刚用完午膳出来。
“不知宋姑娘出刑部,搜身了吗?秦大人莫不是忘了这回事吧。”
秦隽的手捏的很紧,将宋凌霜挡在身后。
刑部归左相管,向来和右相是不太对付的。
刑部衙门口的黄主薄解围道,“孟相,这位姑娘来时,江仵作已经搜过身了,未有可疑。”
孟锦昀眼神略带玩味的看着秦隽和宋凌霜,“本相刚看半个时辰前江仵作策马前去了,那就是出来没搜身了,还是秦侍郎,已经在里面搜过了。”
宋凌霜听出来了,这个孟相就是个老色鬼,冲她和秦隽来的,周围的百姓聚集的越来越多,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孟锦昀高声说道,“还是要搜一搜的好,省得别人说秦侍郎徇私枉法,有碍这刑部的公正廉明。”
这回,宋凌霜挡到了秦隽身前,秦隽想把她拉回来,可她却不肯。
“孟相,《大晟律》我也是看过的,没有女子官员的情况下,不能搜我的身,江仵作不在的话,我们就在这等江仵作回来。”
“巧了,我的两位夫人,都是封了诰命的,正好,她们来给你搜搜。”
然后靠近秦隽和宋凌霜说了一句,“顺便验一验宋姑娘的清白,不过验完以后还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孟锦昀这种老色鬼,宋凌霜真想套个麻袋把他打一顿,不但好色,还歹毒!
秦隽的眼神中一瞬间有了杀意,当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他瞬间收敛了情绪。
百姓越围越多,孟锦昀的两位夫人也已经下了马车,不怀好意的看着宋凌霜。
宋凌霜忽然嗤笑了一下,嚷道:“我父亲官职不高,可我也是清白官眷,未许人家的闺阁女子。孟相要搜身,即使罔顾律法,吾等卑微之人有何能力反抗,也不用进去搜,我还当心有人栽赃陷害,清者自清,我愿当众除衫已示清白,只是,众目睽睽,我横竖都是不能活了,我就一头碰死在这刑部衙门口,我说的出做得到,诸位大叔大婶大爷大娘做个见证,小女子,是冤枉的。”
“你!”
“孟相看好了,别流鼻血中风了。”
秦隽紧紧抓着宋凌霜的准备解开披风的手,摇头,他的眼神有些笑意,像是在等什么。
“孟相欺人太甚!”凛冽而又威严的声音从一辆车撵传来,来人是左相涂珉和刑部尚书郑大人,宋凌霜恍然大悟,秦隽等的原来是东风。
左相颇有威严的说道,“秦侍郎,派一队侍卫,将宋姑娘安全护送回府。”
“是,涂相。”秦隽拉着宋凌霜准备离开。
“看来刑部真是沆瀣一气啊。”孟锦昀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抬眸看了一眼涂珉。
百姓们也不知谁是谁非,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本相也不知,右相的手伸的如此长,只是两个诰命的夫人就敢随便搜清白官眷的身子,简直目无律法。”涂珉虽然须发皆白,却是难得的清明。
“秦侍郎,你说你请宋姑娘来是何事,给孟相和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交代。”郑尚书开口让秦隽解决这个问题。
秦隽心领神会,朗声道,“宋姑娘乃是罪臣徐驹案中的重要人证,刑部有案卷可查,今日只是和一桩案件有牵连,邀宋姑娘配合调查。”
孟锦昀指着她手上的食盒,有些怒气,“她手上拎着食盒,你和我说来调查?”这秦隽,当他是傻子吗?
形势逆转,宋凌霜开始调皮了起来。
宋凌霜用帕子遮住眼睛,作难为情状,适时还配上些啼哭声。
“孟相这样的老人家便是不懂了,秦侍郎年轻有为,惊才绝艳,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是这兆京城中多少女子的闺梦中人,听闻秦侍郎来刑部任职之时,世家贵女们鲜花可是快把刑部都淹没了。我家没有什么钱,只能送几个穷酸小菜,孟相要是年青个三四十岁,再中个探花郎,可能也知道我们小姑娘的心思了。”
“是啊!小姑娘仰慕秦大人有何稀奇。”
“就是就是,仗势欺人让人家小姑娘当众除衫,这可怎么活!”
“诰命夫人也不能置喙刑部的事吧。”
人群中不断传来质疑孟锦昀的声音,孟锦昀用食指隔空用力指了一下秦隽,随后拂袖而去,人群也散去,秦隽打算带宋凌霜回家。
左相示意郑大人先行入内,颇为和蔼可亲的教训道,“斐然啊,老夫要是不来,你预备如何处理,真让小姑娘除衫吗?”
宋凌霜有些惊讶,她从来不知道秦隽还认识左相。
“回左相的话,我会坚持依《大晟律》等江仵作回来,我看到了您的书童在附近,知道您会来解围的。”
“光说漂亮话,我适才看你的眼神,是要一剑杀了这孟锦昀。”左相敲了敲他的头。
秦隽揖道,“回左相,想过的。”
左相很是慈祥的看了看宋凌霜,“罢了,眼光不错,真是个好姑娘,看不得你受人一点点欺负,就是笨了些,好好教教。”
宋凌霜也睁着她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的看着左相。
秦隽回头看了宋凌霜一眼,“不笨的,我很喜欢的。”
左相忽然叹了一句,是为自己而叹。
“老夫能喝上你们的喜酒吗?”
秦隽很认真的回答,“斐然一直希望左相能做我们的主婚人,我会加快脚步的。”
大晟朝,左为尊。
涂珉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还上了年纪,右相孟锦昀才有机会一直这样权倾朝野,涂珉的官声,可比那孟锦昀好上千万倍。
宋凌霜感觉秦隽和涂相讲话比和姜太傅熟络太多了,聊天的时候,轻松些,畅快些,也不拘着。
可秦隽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她认识左相这回事,一次都没有。
在回去的路上,宋凌霜很是纳闷,他一个寒门怎么会认识这么多贵人呢?
看着宋凌霜心不在焉的样子,秦隽已把她的小心思猜的七七八八。
“涂相早年,是雪原州的知州,我三岁的时候因为太过聪慧,村里的杨夫子去寻了他,希望让我在州衙读书,他同意了,也就见过几次面,夸过我几次。没多久,他就进京历任了刑部左侍郎,吏部、工部尚书,右相,左相。州衙的夫子发觉我是天纵英才,让我母亲带我来京城求学,我四岁的时候,老头在街边下棋下不过别人,很是挫败,我认出了他帮他下赢了。五岁的时候,我娘走了,老头知道消息,就想把我接走抚养,只是他太忙了,身体也不大好,恰好恩师也觉得我很是聪慧,老头就把我送到了姜太傅家。”
“所以,秦隽,你真的是寒门吗?”
宋凌霜嘟起了嘴。
秦隽思忖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她,“论气候来说,我家当真是寒门,整个大晟都没有比我家寒的。我同你说过,我家在雪原州最靠近北阙的村子,一年四季白雪皑皑,终年不化,我娘还把屋子盖在半山腰上,更寒了,所以确实是寒门。”
宋凌霜拍了秦隽一下,很生气,觉得秦隽在逗她。
见宋凌霜有些生气,他收敛了一下,“你是想说,为什么我不让姜太傅和涂相替我提亲?”
宋凌霜点了点头。
秦隽只是笑笑,眼神有些悠远,“恩师不可能帮我提亲,因为他亲孙女喜欢我,涂相不能帮我提亲,是因为他身子不好,庇佑不了我太久,不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仅此而已。”
二人惜别后,宋凌霜忽然觉得,秦隽的处境好像很危险。
她不知道是因为他太过夺目而被针对,还是因为她的懵懂无知给秦隽带来了麻烦,这样想着一直到三更天后才睡着。
本来宋凌霜是打算第二天去孤山寺陪四娘说说话的,结果宋世皓一早就叫她去祠堂训话。
“跪下!你昨日在刑部门口说的是什么话?”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宋凌霜跪是跪下了,人跪了,心没跪。
“回父亲的话,是孟相说,要搜我的身子,要两个诰命夫人毁了我的清白的。”宋凌霜昨晚没睡好,打了个哈欠,但看宋世皓真的很生气还是收敛了几分慵懒。
“此话当真?”
“自然,若不是伤及清誉我怎么敢得罪孟相。”宋凌霜没好气的说。
“你最近少出去些,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孟相……强迫了周尚书的妻子,周尚书的妻子投河自尽了,周尚书参了他一本,结果也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刑部最近就在查这事,若是被孟相盯上,那可是灭顶之灾。”
郭氏也帮腔,“是啊,我们还是别出门了,安全些。”
“你们又要把我关起来吗?秦隽看不到我会生气的。”
她对宋世皓和郭氏是没有半分信任的,定然又是瞎胡扯然后再把她关起来。
“你看看箐箐说的这叫什么话!这秦隽发迹后是愈发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还有什么叫秦隽看不到你会生气,你真的是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
宋凌霜虽然跪着,气势倒也不弱,“我怎么知道母亲会不会又把我送到哪个成衣铺去给人相看。”
宋世皓气的在大厅踱步,“你!那件事你母亲确实做的不对,我罚过她了。但是,宋凌霜,你放八百个心,现在兆京没有人敢来我们家提亲,你和秦隽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兆京多少人看见,谁敢来?”宋世皓气的青筋暴起,抄起藤条想要打宋凌霜。
“你爹再不是东西,也没想过让你给贵人做妾室,也没想过给你找个比你爹大的夫婿,也是让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活着,你一天到晚就会丢你爹的脸,我是你爹!哪天秦隽不要你了,你还不是要滚回宋家!还有,宋凌霜你给我记着,我不同意,秦隽这辈子也别想娶你。”
郭氏给宋世皓顺气,“箐箐,上次那件事后,我真是不敢了,你父亲罚过我了,我也同你道过歉了,我们真是为你好。那位姜大小姐已经放出话了,她一定会把你挤走,不让你当秦夫人,他们这些世家磋磨人的方式多的不得了,你是没见识过,你在家待着,他们也不敢上门找你麻烦的。”
宋凌霜也才缓过神来,你们说,“孟相强迫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