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1)

吴氏感动得红了眼睛:“夫君你真好!我就是随口一叹,你不必为我如此啊!”

······沈如松心情略微复杂。他仔细端详下吴氏,的确是真情实感,不是在嘲讽。

他试探着开口:“你觉得壹壹,嗯,元姐儿这孩子怎么样?”

吴氏不明白沈如松为何突然提起元姐儿,但还是老实回答:“看着是个好孩子。”

“我想把她也记在你名下。”

童嬷嬷跟她早就商量过这点,只是原本打算再看看孩子品性的。

现在既然沈如松提了,吴氏毫不犹豫就应下了:“好啊。妾身没福气,不能给夫君添个一儿半女的。如此也算儿女双全了。”

沈如松起身搂住她:“谁说娘子没福气?安哥儿和元姐儿就记成你诞下的龙凤胎,是我们的嫡长子嫡长女!我偏要让你有那天大的福气!”

吴氏目瞪口呆。

她在沈如松胸前惊讶抬头,还能这般操作?

就听沈如松声音温柔:“安哥儿本就养在你跟前,元姐儿嘛,嗯——命格是极好的,旺家人!婴孩落地,养在内宅,外人又不清楚到底如何。正巧安哥儿当年并没有摆过酒。”

听到这里,吴氏脸一红。

沈如松没注意到,自顾自往下道:“就说生的是龙凤胎,怕养不住没敢声张,就像郭家那般。”

“这、这,可是——可是,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啊!”

“唔,夫人所虑很是。为夫想着,安阳这处宅子和城外的那些地,这次卖出倒也颇得了些银两。不如我在丰京城外置办些田地,孝敬给岳父大人。”

啊?除了给她两个孩子,还要给她爹买地?

吴氏被沈如松跳脱的大手笔彻底搞懵了。

“这如何使得!”回过神来,吴氏急忙摇头,“去年爹爹进京,夫君还特意差人送了盘缠,已经足够了!”

“京官与在地方任职不同,素来少得孝敬。岳父大人又为官清廉,客居京城不易啊!我身为人婿的,怎能看着老泰山如此清苦!”

“明华下月就要下场,不是说秋闱上榜把握极大么?那明年不止议亲,可能还要一鼓作气继续春闱,事情多着呢,这银子只怕就更棘手了。”

吴氏不说话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她爹就是个寒门的书生,娘家的那点家底,都是她爹出仕后才攒下来的。

她也听说过京城花销甚大,可也没有这么薅着婆家去贴补娘家的。

吴氏想了想,摇摇头:“多谢夫君美意,爹有俸禄呢。最多来年弟弟成亲时,我们帮衬下就是了。”

六品官的那点俸禄在京城够干什么的?沈如松心中哂笑。

他老丈人吴天恒以前在青州府还能稍微捞点,现在当了中书省左丞员外郎,就只剩下“清贵”二字了。

中书省那是什么地方?天天在大佬们眼皮子下混,还想着捞钱?是嫌全家命太长么?

好在这职位也算机要,吴天恒专门负责勘对礼部本章,检校签票。换句话说,礼部收到的奏书和皇帝、大佬们的批复意见,他都能第一时间看到。

吴天恒当初进京述职时,很有自知之明。他一没背景二没财力,也就一个正牌子进士的出身勉强能看。

可现在又不是吏治崩坏卖官鬻爵的前朝末年,七品以上的文官,谁还不是个进士了?上了四品,更是清一色的二甲出身,三甲的都凤毛麟角。

所以吴天恒只期望着能尽快外放个实缺,若是还能升一级就算烧高香了,什么肥差、富庶之地的,他统统没敢奢望。

谁承想,就在他等了一个多月,终于忐忑着去吏部报道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两位宰辅日常互掐。

这两位大佬都是去年的风暴后上台的,分属不同派系。

一个撸袖拍桌,抨击对方分管的吏部任人唯亲,什么歪瓜裂枣都往他们门下省塞。另一个冷嘲热讽,讥笑对方疑神疑鬼小肚鸡肠,毫无宰相的容人之量。

秉持着“就算我的人不能上,也不能便宜你的人”这一最高原则,互扯完了头花后,近期的官吏述职任免名单草案出炉了。

来自乡下小地方,不但自己一穷二白,而且光秃秃连近亲都没几门的吴天恒,就和其他十来个幸运的小草根们一起,捞到了个出任京官的大好机会。

这还不算完,六位宰辅碰头商议最终名单时,吴天恒又中了本月头彩。

在会上,中书令韩重光韩老大人,一边围观着同事们激情互喷,一边翻看着备选人员的述职书。

他哪一派都不是,哪位皇子都不沾,是个只跟着皇帝走的纯臣。其他人掐架,只要别惹到他,他乐得看戏。

不过要进中书省的人,他还是得好好挑选下,免得放进来别家的搅屎棍。尤其这次还有几个品级虽低但要紧的位子。

这一翻,就看到了吴天恒的上书。

嗯,字不错,历年考评也行,对照着其寒门出身,有这种评价,那能力、为人应该都不差。

又要来了吴天恒的履历细看。

元和六年的举人,那年寿州的乡试主考是谁来着?记性很好的韩大人很快就回忆起来,哦,主考官还是他的门生。

元和九年的进士,嗯,这个就更没问题了。这几届皇帝全都钦点的铁杆保皇党负责会试,而且一个宰相都不派。

身家清白,还勉强算他的徒孙。行,那就是他吧。

韩重光把这份述职书拎出来,单独放在一旁。

阴阳怪气、唇枪舌剑含量极高的宰辅闭门会议结束后,呈报给皇帝御览的名单也确定了下来。

我阻止了对家的狗腿子上位。

我收到了一批好用的打工人兼未来可能会用到的优质背锅人选。

我向陛下及朝臣们展现了自己的唯才是举刚正不阿大公无私。

这是三赢的好事啊!各派都满意了。

托各方角力的福,十几个幸运草根们虽然职位优劣各有不同,但没一个被刷掉的,全都得到了任命。

特等奖获得者自然是吴天恒。虽然仍是个小小的正六品没升,可他去的是中书省,三省六部排名第二的中书省啊!

有多少从五甚至正五品的地方官,都愿意自贴俸禄跟他换!

而且,哪怕将来在中书省混不出头,只要没犯错,京官加一级外放都是常例。到了地方上,一说是混过三省出来的,谁人不高看一眼?

吴·狗屎运·天恒,就此霸榜丰京八卦榜单小半个月,成为了无数小官酒后、梦中咬牙切齿念念不忘的名字。

被喷喷香的天降大馅饼砸得头晕目眩后,吴天恒压制住自己翘起的嘴角激动雀跃的心,走马上任了。

面对明里暗里丢过来的各种绊子、小鞋子,吴天恒一边灵活地应对,一边暗搓搓掏个小本本仔细记上。

他一个父母早亡、宗族无依的穷小子,能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面对如今升职的大好前途,又岂能退缩?

工作内容倒是不太难,他很快就游刃有余了。

就是这工作环境嘛,总是充斥着一股子酸溜溜的陈醋味道。

吴员外郎表示,这才哪儿到哪儿!

以前他展露出读书天份时,酸言恶语就不知听了多少,包括祖宗和女性亲属统统被问候,无一幸免的那种。

现在这样拐弯抹角指桑骂槐,有些还特别隐晦甚至颇具文采,吴天恒听得都想笑吟吟回一句:诸位素质还怪好的哩!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无他,京城居,委实大不易啊!

本朝制度,六品官员年俸为银六十两,禄米六十斛。

在青州时,哪个有点实权的是干指着这点俸禄过活的?他爱惜羽毛,从不拿不能拿的,十来年官做下来,也积攒了数千两的身家,这次进京全折了银钱带来。

原本想着花上几百两打点打点,早日选官赴任的。结果得了好差事,起码要在帝都住上几年了。

赁房子、采买家什用品,儿子读书,同僚间人情往来,家眷间日常走动,哪一样都没法省。

毕竟你可以简朴,但如果太出格,那就等于自绝于社交圈了。

更别提还有一家子的吃喝拉撒。他连车马都没敢置办,平日走路上值。也只有夫人赴宴时才临时去车马行雇一台小轿。

饶是如此,不到一年,眼睁睁看着身家就缩水了一成多,吴员外郎倒吸一口冷气。

儿子过两年可就要成亲然后出仕了,用钱的大头还在后面呢!

升官,发财,到他这里怎么是升官然后赔钱啊!

不能节流,那就只有想办法开源了。

可他既没财路,又没人手。如果真有人此时主动靠过来,他还得怀疑是不是那些素质很高的同僚们终于开窍了呢。

就在吴天恒为了银钱一筹莫展时,他看到了肃宁侯递上来的奏折。

因为事关爵位,所以递到了礼部。

原因是肃宁侯世子快挂了,太医已经正式通知准备后事,现在人已经躺在床上熬日子了。

侯爷和世子都没亲兄弟,到时候只能在沈氏旁支里过继个嗣子来袭爵。像肃宁侯这种世袭罔替的爵位传承,侯府必然得上奏请旨。

老侯爷的这封奏折有三重意思,首先自然是求皇帝能不能指派个好点的御医,或者赐下些宫廷秘药来。

毕竟只有一根独苗苗,万一发生医学奇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