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经过一道门廊,简淮州推开灰黑色双开大门,往里走。
身后,安静跟着个姑娘。
简淮州现在心情好上不少,因为姜念这一路上都很本分安静。
从上车就乖乖坐在位置上,他让她下车她就下车,让她跟着她就跟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仿佛之前那个压在他身上为非作歹、坐在他腿上胡言乱语的人不是她一样。
这样最好不过。
已经发生的事,简淮州懒得再耗神去计较。
他现在只希望她能识相点,最好一整晚都保持这种安分,明天一早就自己收拾包袱走人,不耽误他一秒钟时间。
简淮州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换上,从另一个客用鞋柜里取出双崭新的拖鞋,尺码很大,看起来像男士的。
拖鞋放到姜念面前,他言简意赅:“换上。”
说罢,转身欲走。
今晚还要处理两个越洋电话会议,他没时间跟她做过多交待。
“你帮我。”背后传一个女声,声线甜软,语调清亮。
简淮州脱掉西装,随意搭在小臂,转过身,侧低着头,喜怒难辨的目光扫向她:“帮你做什么?”
姜念倚坐在换鞋椅中,懒翘起一条腿,脚尖微微向下点了点,高跟鞋顺着往下滑了一截,松松勾在她脚尖,要掉不掉。
“当然是帮我换鞋。”她懒洋洋瞥他一眼,语气不改,似丝毫没意识到她提的要求有多么荒唐无理。
简淮州没有多余的表情,直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客厅走,声音从容不迫:“爱穿穿,不穿出门左拐。你自便。”
他工作不分白天黑夜,忙到半夜两三点是常事。
西服往衣架上一挂,便踱步到书房,开始了电话会议。
开到一半,简斯阳发来消息:[小叔,姜念现在怎么样?安顿好了吗?我打电话她没接。]
简淮州才想起来,这会儿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现在怎么样,安顿好了吗?
应该吧。
他抬腕,瞥了眼时间。
已经过去半小时,想必她已经收拾妥帖,自己选出一间卧室滚进去休息了,他挂着耳机,起身,口中也没闲着:“SIP前五年的财报全部整理出来了吗?”
他穿过门廊,客厅,会客室,都没有姜念的身影。
看来真没给他添麻烦,很好。
“路经理,下月一号的股东大会上,你负责——”
话说一半,却倏地一顿。
玄关沙发上,歪着个姑娘。
半小时过去,她竟然还在这干坐着,连姿势都没变过?
他对着耳机:“休息五分钟。”摘下耳机,走过去,微微皱眉,“你怎么还在这儿?”
姜念身子歪斜着,指尖支在耳后,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撩起眼皮儿,声音理直气壮:“你不帮我换鞋,我怎么进去?”
简淮州:“……”
他抬眼,仔细看向她。
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比平时黑润,瞳孔湿漉漉的,像水晶杯中盛放的琥珀色酒液,一晃,就波光粼粼。
脸和耳垂都染着红,眼尾也是红的,如春日不堪细雨侵袭,沾了湿润的杏花,浅红细嫩。
简淮州垂着眼,定定看了两秒。
原来是醉了。
怪不得这么反常。
他随意环着双臂,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要是就不帮你换呢。”
姜念睨他:“你怎么敢!”
下一秒,她抬腿,高跟鞋尖轻轻抵住他的小腿,催促似的上下刮了两下,“快点啊。”
简淮州眸色微微一黯,沉沉的眼眸低垂着。
目光所及之处,是女人白得晃眼的小腿,像一段泛着柔光的羊脂玉,待人握在手中摩挲把玩。
她似不耐烦了,脚尖微动,又要在他裤管上乱蹭,简淮州弯腰,几根长指张开,面不改色地扣住她的脚踝。
她脚腕很细,一捏便碎似的,
简淮州蹲下,另只手伸过去。
高跟鞋被男人轻松脱去,露出几根莹白圆润的脚趾头,珍珠似的,期间她的脚尖玩耍一般,在半空中晃了两晃,似小猫爪子,不经意地在人身上轻轻一挠。
男人扣住她脚踝的大手微紧。
他捞起拖鞋,一盖,毫不留情地将这勾人眼的东西轻松遮住。
换好,他起身,却听背后姜念再次传来姜念的声音:“给我倒杯水。”
简淮州挑眉。
见他杵着不懂,姜念有点不高兴了:“没听到吗?”
“听到了。”
“还不快去。”姜念奇怪地看她一眼。
简淮州面色平静地走到直饮机,掏了个杯子出来,接水。
换好了拖鞋的姜念施施然站起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往客厅走,男式西装顺着肩膀滑到地上。
等到简淮州接好水,再回头时,她已经懒洋洋歪进沙发里。
头上发簪早已取下,黑发徐徐在她肩背铺开,她散漫支着头,静静看着他。
橙光灯光下,被醉意染红的眼尾透着点媚。
简淮州踱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从容走过来,水搁边几上:“还有其他吩咐吗,姜大小姐?”
“姜大小姐”四个字他咬得一字一顿,又漫不经心。
平时的姜念,要是听到简淮州这种语气,肯定不敢再放肆,毕竟她合同还卡在他手里。
可此刻,她一个醉鬼,根本没这个觉悟,反而觉得这家伙眼力见不错。
于是,姜大小姐决定给他这个机会:“再帮我做点吃的吧,我饿了。”
简淮州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还有呢?”
姜念很认真地想了想:
“香薰怎么还没点上?”
“放点轻音乐,声音别太大了。”
“洗澡水帮我放好,42度。”
“……”
她提了一大堆要求,最后淡淡收尾:“就这样吧,想起来再说。其他放一边,你过来。”她勾勾手指,“先帮我揉揉腿吧,酸死了。”
姜念趴沙发上等着,等了半天没等到,一看,男人已经进了厨房。
她撇撇嘴,行吧,先吃点什么再揉腿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况。
她支着脑袋,看着男人在厨房里认真忙碌的背影,觉得好像……挺秀色可餐的。
啧。
“煮硬点。”姜念心里有了些蠢蠢欲动的小想法,声音也就染上了娇媚,她意有所指,尾调上扬,“我喜欢吃硬的。”
简淮州面前,半锅水烧得咕嘟嘟沸腾着。
女人带着钩子从身后传过来,他放面条的手一顿,又面不改色地丢到锅里。
姜念提的一大堆龟毛要求,他一个都懒得做,煮面倒是可是,因为他也饿了。
这个会议结束以后,还有一个越洋会议要开,得适当补充体力。
耳机里的汇报声似乎断了几秒,简淮州用筷子搅着面条,问:“怎么不继续说?”
下属们:“……”
这谁敢继续说啊!
大半夜的,听到简总房里女人的声音,说出的话还这么劲爆,以前可从来没听说啊!
简总掌管简氏十年,身边别说女人了,一只母猩猩都没出现过,员工们私下议论什么的都有。
有感叹他洁身自好的,也有怀疑他性取向的。
但所有的猜测,都应该会止于今晚。
这回开的可是一百多人的大会,简总家有个女人这事儿估计明早就要传遍整个公司!
下属整理好情绪,接着汇报:“西部、东部和北部三个地区的试点城市,我们已经……”
简淮州听着汇报,不时抓住关键词提出问题,这么几个来回,基本把市场调研这块整理清楚了,剩下的只有收尾部分。
他看了眼时间,三分钟,关火,起锅。
倏地,身后贴过来一片温热。
紧接着,女人柔软的手臂从他的腰间游走过,从后往前,轻轻地环住了他。
她下巴抵住他宽阔的肩,声音似带了蛊:“好了吗,我好饿。”
说完,她歪头,微张开嘴,牙齿在他脖颈处咬了咬。
简淮州下意识嘶了声。
耳机里,众人不约而同地静了一拍。
然后,嘟嘟嘟。
界面上,简总的头像,黑了。
一时间,沉默震耳欲聋。
简淮州迅速关掉电话会议,耳机一扯,他回过头,伸手,大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的下巴,使她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弯了点腰,靠近她,视线与她平视。
开口,声音很低:“姜念,你看清楚我是谁。”
她醉得厉害,所以,很大可能是把他认成了简斯阳。
简淮州想。
姜念现在很清楚。
这男人应该是她的情人。
她都跟人回家了,况且,大到他的长相身材,小到他喉结上那颗褐色的痣,都完美踩中她的审美点。
如果不是情人,她不相信。
开始她是真的想吃东西,结果看着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衣西裤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她忽地觉得,似乎可以先吃点别的。
他现在反应有点激烈,还让她看清楚他是谁。
姜大小姐用现在为数不多还在运转的脑细胞迅速做出判断:哦,这男的大概是想上位。
她决定哄哄他:“嗯,看清楚了,你是我未来的男朋友。”
“未来的,男朋友?”简淮州低垂着眸,看她。
哦,原来没认错啊。
所以,她现在以为他是她的,情人吗?
姜念现在脑子有点晕,她自觉已经把人哄好了,应该可以干点什么了吧,便伸出一根手指头,试图攀上他喉结那颗褐色小痣……
却被男人一把攥住手腕。
他另只大手扣住她的腰,微微用力。
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换了个位置。
下一秒,姜念坐到了冰冷料理台上,她下意识想起身,却被男人两只手箍得死死的,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凑近,将她彻底禁锢在料理台和他的狭小空间里。
姜念身体微微颤了颤。
她并不害怕,反而内心有种隐秘的刺激感和期待感。
她不退反进,两人距离再次拉近。
男人看着她,眼神深邃,带了点叫人捉摸不透的淡笑。
他伸手,慢慢靠近她,食指慢条斯理地勾起她颊边一缕碎发,轻轻地别到耳后,低头,薄唇离她越来越近。
姜念下意识闭上眼,下巴微抬。
“面在锅里,”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她耳边轻擦过,“吃完洗洗睡吧,小朋友。”
姜念:嗳?
她睁开眼,男人已经收起笑意,直起身,往后几步退到安全距离。
他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看她,顺手从旁边抽了张卫生纸,一根根地擦拭着手指。
碰过她的手指。
姜念气血一瞬间涌上了头。
什么意思,撩完就跑?
还侮辱她!
姜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她正准备反击,电话铃响起来。
她看也没看,接起来。
简斯阳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念念,我听说你喝醉了,好点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前半句话直接被她忽略了。
什么喝醉了?
她现在清醒得很!
至于感觉怎么样……
姜大小姐冷笑一声,塌了点腰,伸出胳膊,手指勾住男人的领带,手腕不紧不慢地绕了两圈,任凭细长的领带绕上她瓷白的手背。
狠狠用力,一拽。
男人猝不及防地向她倒来。
她抬头,仰起天鹅似的细白修长的脖颈,轻轻吻住他的唇。
姜念睁着眼睛,看着男人眼底神色变得越来越黑沉。
她张嘴,牙齿在男人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两下。
唇瓣分开。
手机里,简斯阳:“念念?念念?你现在感觉——”
姜念一点点松开男人的领带,半支着身子挑眉看着他,拿起电话,声音带了点挑衅的笑意:“感觉不错,挺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