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哥,我们只是去你们公司参观而已,有必要穿得这么……隆重吗?”
王信目光深沉地看着旁边打扮得非常骚包的程灼,十分不解。
程灼摊开手,低头,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隆重吗?还好吧,我平时吃烧烤也这么穿啊。”
王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确定你吃烧烤会穿西装三件套?”
程灼干咳一声:“去公司工作嘛,肯定要正式一点。”
“工作?”王信打死不信,“你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连你家公司门儿朝哪儿开都不知道的人,会突然这么积极主动去公司奉献?”
程灼一边整理西服马甲,一边答:“嗯,最近有个面料工坊的合同要谈,这事儿事关重大,我必须全程跟进。”
王信沉默一秒,抛出关键问题:“所以,到底谁要来谈合同?”
程灼还没回答,眼睛突然定到某处,笑起来。
王信看到这厮唇边跟荡朵花儿一样的骚包笑意,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转过头去,刚好看到个高挑漂亮的女人踩着小高跟从旋转大门处走出来。
程灼挥挥手:“这里,念念。”
他跟姜念一起吃饭的时候,意外知道了她正在找面料工坊的事,于是自告奋勇地带她到自家的面料工坊参观。
王信木着一张脸收回视线,现在溜还来得及吗?
姜念刚和姜氏CEO碰了一面,简短交流了半小时,接到程灼电话立马带着助理下楼。
她朝程灼打完招呼,看到他旁边还立着个熟悉的人影。
程灼指了指那人:“还认识他不?”
姜念微笑:“当然,老同学还能不认识?我记得上学那会儿,你们俩老黏一块。”
王信有点受宠若惊,刚要说话,就听到姜念从容自信的声音,“是吧,李信?”
王信:“……”
他怎么忘了,这位大小姐从来记不住他的姓。
同学两年,他把赵钱孙李都姓了一遍。
程灼放低声音,安慰他:“我觉得这事儿不能全怪她,谁让你这名字这么普通呢,对吧。”
王信:“?”
程灼岔开话题:“行了,念念,要不你让助理开车过去,你跟我们坐一辆车吧,刚好咱老同学叙叙旧。”
“行。”姜念正好想趁机多了解一下面料工坊的情况,答应之后,她看了两位男士一眼,主动提出,“我坐副驾吧。”
程灼暗戳戳一抬腿。
“哎哟!”王信捂了捂被踢疼的小腿肚,看了程灼一眼,转过头,“我我我!我坐副驾,我晕车。”
说完,嗖一下钻进车里。
速度快到姜念都侧了侧目。
程灼顿了顿,胡乱解释道:“他高中那会儿练短跑的,还记得不?”
姜念记忆里李信好像没练过短跑,但她不信自己的记忆,于是赞赏地点头:“记得,拿了年级冠军,对吧!”
王信:“……”
他张了张口,被程灼一个眼神顶了回来。
紧接着,收到一条消息:[下一年的温控合同,咱们提前签]
王信收起手机,满意了。
行吧。
他叫李信,练短跑的,还拿了年级冠军。
坐到车上,姜念指节切入主题:“你们家不是做内衣的吗?怎么做起了羊毛面料工坊?”
她记得小时候知道这事的时候,她还笑话他了一阵子,气得程灼半天没理她。
这会儿,程灼倒是挺淡定的,漫不经心地开口,一口气把他们家老底全抖了出来:“08年金融危机过后,国外好些面料工坊都半死不活,我们家老头儿在海市那片还算说得上话,就组织了商人联合体,带大家去国外抄了好几家面料工坊的底。”
“哪几家?”姜念抓到了关键词。
“Métiers是羊毛工坊,我们目前控股的还有意大利Momo的丝绸染印工坊,法国的加斯蕾丝工坊,如果你需要的话——”
姜念接下话头:“当然需要。”
她现在很惊喜,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感觉。
但更惊喜的还在后面。
她跟程灼一起,在程氏总部的指挥室里,云参观了他们控股的这几家面料工坊。
“姜小姐,现在您看到的是Momo的桑园,占地2800平方米,有400颗意大利黑桑树,这种桑树叶脉粗大,可以喂养特殊蚕种。”
“这是独立工坊区,有12个天然染料石瓮,地下室里恒温恒湿,藏有封存了近百年的染料原浆。”
“这边是面料陈列馆……”
姜念的脚步跟着讲解工作人员的红外光点缓慢移动,她完全沉浸在了这几个面料工坊里面,心里盘算着如果拿下合同,品牌的下一季度可以用哪些面料、投入多大的产量,丝毫没发现玻璃墙外窃窃私语的员工们。
云端参观室外。
几名穿着工作制服的员工汇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个参观室不是封闭了,只允许和我们签订独家的奢牌负责人参观吗?怎么今天突然开放了!这女人什么来头啊?”
“她你都不认识!姜氏大小姐,姜念啊!你平时不看八卦新闻啊?”
两人正说得起劲,另一人凑过来:“这是姜大小姐不错,但姜氏不是都快破产了嘛?再说了,就算没破产也不该啊!没听说姜氏和我们公司有什么业务往来啊。”
这人默了默:“你们那角度,是不是看不到她身后还有一个人?”
两人伸长脖子,往左边探过来,一起:“我去!”
“这不是咱们太子爷嘛!这位不是从不来公司,把咱们程董气了个半死嘛?怎么这会儿主动来了?”
“还穿着正装呢,头发也抹了蜡,帅的哟。”
“你们品品……”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别说,还真挺配,嘻嘻!”
“他俩高中那会儿就有cp大军,你现在去app上搜,还能搜到当时英利高中部嗑他俩的贴子。别说,对我的眼睛真的很友好。”
“可姜小姐不是跟简家二公子是一对吗?”
“他们圈子里的事,谁知道呢,反正我嗑我的。而且姜家破产,姜大小姐一夜落魄,我们太子连夜从法国赶回来,保驾护航……哦莫哦莫!更好磕了!”
她飞速脑补完了一整篇甜文小说,举起手机拍了个照,暗戳戳po到了个人社交平台上。
这边姜念云参观完程氏控股的三家面料工坊,满意极了,单刀直入:“我想跟你们签订独家合同。”
“全球独家。”她补充。
程灼有些疑惑:“你们公司旗下几个品牌的销售市场不都是在国内吗,你签全球独家做什么?难道是……法国那边?Aii?”
姜念有些惊讶:“我连这个都跟你提过?”
Aii是法国一个做成衣箱包的轻奢品牌,此前一直是她外婆姜爱颐在打理,和国内姜氏没有任何干系。
所以,鲜少人知道,姜家和Aii的关系。
程灼睨她:“不然我怎么知道的。”
他正色道,“这事儿吧,我家老头子那边问题不大,我来搞定,但还有其他几个股东。”
“你帮忙引荐就行。”姜念说。
程灼点头:“没问题,刚好这周末港城有个私宴,几个股东都会出席,到时候我带你去。”
“谢了,又欠你一顿。”姜念笑。
程灼跟在她身后,单手插着兜,低头小声嘀咕:“多欠点才好。”
“你说什么?”
王信嘴比脑子快:“他说——唔唔……”
程灼一把捂住他的嘴,懒洋洋笑:“我说,先欠着。以后一起还。”
华灯初上。
黑色幻影缓慢地停在灯光璀璨的“雍华阁”门口。
保安躬身,打开后座车门。
一只精致的银色高跟鞋踩在一尘不染的柔软红地毯上,紧接着,裹着黑丝绒晚礼服的女人从车里钻出。
另一旁下车的男人适时地走过来,十分绅士地伸出手。
几根莹白的手指牵住男人的大手,她抬头,门口流动的蓝白灯光刚好亮起,打在她皎白无暇的皮肤上,衬得整张脸更加立体精致。
“咔嚓!”“咔嚓!”
快门声响个不停。
紧接着,蹲守在此的港城记着蜂拥而至。
“姜小姐,内地媒体报道你们姜氏面临破产,可能会被四大银行联手起诉,请问这件事是真的吗?”
“传闻简家二少爷嫌你年老色衰,有意抛弃姜家,转而联姻夏家,请问姜大小姐是否确有其事?”
“请问您旁边的内衣太子爷是否是您的新欢?”
年老色衰的姜大小姐:“……”
内衣太子爷程灼:“……”
……
不远处,一辆看似普通的商务车安静停在路边。
车内,别有洞天。
后座空间出乎意料的大,男人穿着藏青色衬衣,骆马绒真丝西装服帖地勾出阔肩长腿,他双腿闲适地交叠着,柔软的深灰色羊绒毛毯规整地搭在膝盖。
他侧过头,深邃的目光透过明净的车窗,投向雍华阁门口,被聚光灯和记者包围得水泄不通的两个人。
助理随他视线看过去:“老板,那位好像是姜小姐。”
此刻,外面一阵喧哗。
似乎是记者为了挤黄金位置,发生了一些推嚷,场面一度混乱。
助理不确定地问道:“老板,姜小姐似乎遇到了些麻烦,要不要去——”
话没说完,便听被简淮州开口打断:“你很闲吗?”
助理张了张嘴。
这不是你未来的侄媳妇么。
简淮州抬手,昏暗灯光下,白得没什么血色的几根手指微微一动:“开车。”
车子缓缓发动,转眼驶入专属通道。
助理已经坐端,汇报起了工作。
他差点忘了,老板根本没有心,只有利益。
今天别说是老板的侄媳妇遇到了麻烦事,就算是他自己媳妇,他多半也会视若无睹。
啧啧。
“呸!”程灼从嘴里呸出一根不知道谁掉他嘴里的头发丝,“你还好吧?”
港媒太可怕了!
姜念理了理裙摆:“还好,小场面。”
她一出生就顶着姜家独生女的头衔,后又和简斯阳公布恋情,在港媒横行的那些年,没少被疯狂跟拍。
只是,今天。
姜念背过手,摸了把自己的后背,蹙眉:“程灼,赶紧,把你衣服脱下来。”
“啊?”程灼一下子绷直了背。
姜念:“我的意思是,你西服披我身上。”
程灼反应过来,立马脱下西服,盖在她身上,这才问道:“怎么了?”
姜念也有点无语:“刚太混乱,裙子不知道被谁扯坏了,我的限量版!”
背后被划拉出一条三公分左右的口子。
程灼替她愤愤不平:“这些小报记者,什么素质啊!”
姜大小姐露出一贯的优雅微笑:“没事,我素质也不高。”
“嗯?”
“刚才我趁乱,把最讨厌那记者的裤链拉下来了。”姜大小姐翻了个白眼,冷笑:“谁让他说我年老色衰。其他能忍,这个还真忍不了!”
“不愧是你!”程灼佩服之后,又遗憾地说,“我怎么没想到呢!他眼睛这么瞎,我当时就该一把把他隐形眼镜抠出来的!”
姜念犹豫了一下:“还有那个叫你内衣太子爷的。”
程灼冷哼一声,补充:“我们应该掀开他的假发顶!”
复盘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表示:“下次一定。”
程灼开始忧心姜念裙子的事,提议道:“我让人再送条过来。”
姜念制止道:“来不及了,没事,就这么入场。”
方才事出紧急,程灼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眼下听她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穿着他的衣服。
或者说,他的西服,紧紧包裹着她。
程灼控制住唇角暗爽的弧度,撇过头,干咳一声:“合适吗?”
“当然。”姜念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向他靠近,伸手,抚平他衣领细小的褶皱,纤细的手指从领带丝滑的面料上游过,两根手指捻住领带结,一点点扶正。
而后,挽住他的胳膊,轻声提醒:“忘了吗?我是你女伴。”
聚光灯所在的地方,主办者端着香槟说着场面话,全程嘉宾很给面子地鼓掌,悠扬的弦乐声娓娓道来。
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镂空玻璃屏风做隔断,雪茄室里的真皮沙发上坐着几个气场强大的男人,面孔熟悉,常出现商界杂志上。
“淮州,你最近可是大忙人啊,又是布局医疗器械,又是砸重金收购AI公司,还升级了SIP商场,下一步棋准备下哪里,还是跟我们几个老家伙透露透露?”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端着香槟笑着说。
身旁有人递来雪茄盒,简淮州抽出一支,慢条斯理地剪开茄衣:“混口饭吃,卓总见笑了。”
卓总摇摇头,半开玩笑道:“我们这几个里边儿,最年轻是你,嘴最严的还是你。”
简淮州年岁不大,但这里谁也不敢小瞧他。
当初简氏青黄不接,简老爷子力排众议,干脆利落地退位让贤,让最小的儿子简淮州接棒简氏。
那时候不少人潜在暗中,想看他的笑话,也有不少人倚老卖老,仗着自己资历比他深、年纪都他大,不把简淮州放眼里。
二十多岁的简淮州当面对这些人客气礼貌,背地里雷厉风行,只用了半年不到,把简氏里里外外清洗了个干净。
至此,澜市商界便有了简淮州的一席之地。
十年过去,简氏商业版图扩大了一倍,而简淮州越发稳重,跟这群年纪比他大一两轮的老狐狸交手,也不落下风。
大家喝着茶,各怀心思地聊着天,卓群抬头看一眼:“那不是老程家那小子嘛。”
余下众人随他目光望过去。
“他旁边那位,是姜家那丫头?”
“这丫头不是淮州的准侄媳吗,怎么这会儿跟老程家公子一块来了?”
几位的目光都落在简淮州身上,简淮州斜持着雪茄,垂着眼,专注地晃动点火,闻言联投都没抬,淡笑说:“小辈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吧。”
就听一声笑嘻嘻的:“卓叔!”
卓群笑骂:“说曹操曹操到,你这小子,平时不是这些场合不是能躲就躲吗,怎么今儿也到场了?”
程灼一手拉着姜念,单手插着兜,笑吟吟往他边儿上凑:“卓叔,您要早说您在这儿,我早八百年就到了!跟您介绍一下,这是姜念。”
“少贫嘴了!我说今天怎么转性了。”卓群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是为面料工坊合同的事来的?”
姜念站在他身边:“卓叔好。”
她顿了下,对着沙发上正点着雪茄的男人假意惊讶道,“小叔也在这儿呢。”
之前跟着简斯阳,和简淮州打过几个照面,她和简斯阳现在明面关系还是男女朋友,自然是跟着叫小叔。
简淮州抬起头,视线在她身上的那件男人西服上转了一圈,眼睫微抬,目光重新回到她脸上。
点点下巴,算是回应。
几个股东之中,程灼和卓群关系最好。
打过招呼,姜念接着对卓群道:“卓叔,合同的事,还想请您和几位叔叔帮帮忙。”
“姜念啊,你父亲在世的时候,跟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有些交情,你们家现在出现了点小问题,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帮忙,但是吧。”卓群话锋一转,“合同的事,还是得问问你小叔。”
说完,他半开玩笑:“他在这,这事还轮不上我们说话。”
简淮州淡笑:“卓总谦虚了。”
姜念见状露出松口气的表情:“小叔能做主的话,那事就好办了。”
她一向会顺杆往上爬,唇角一弯,带着甜美可人的笑容道,“斯阳常说,小叔平时最关心我们小辈了,肯定不忍心看着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壁的。是不是呀,小叔?”
简淮州收了火,雪茄松松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是吗,真是他说的?”
“对啊。”姜念面不改色,接着瞎编:“就昨天晚上,他还跟我说来着。”
简淮州似笑了下,声音不变喜怒:“是吗?没记错的话,昨天他在纽约。什么飞机可以一晚上从纽约飞到港城?”
姜念眨眨眼,笑容未变,对答如流:“电话里说的。小叔也知道,我们感情非常好,每天晚上都要煲爱心电话粥呢。”
说完,她为了增加说服力,娇羞地低下了头。
简淮州坐在沙发上,双腿随意交叠着,吸了口雪茄,淡笑着不置可否。
但偏偏是这样的态度,更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