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确沉默着绷紧了嘴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讨好性的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

［你不要瞎说……］

可惜，里面的“人”并不买账。

［我真没瞎说。］

方确礼貌性的勾了勾唇，将发抖的手揣进了上衣口袋里。

［那难不成，我看见的只是这幻境衍生出来的假象？我们要杀了他吗？］

手指上的玉扳指颤动了两下，震的方确的手指都有些发麻。

［别急，你先找个理由出去，离他远点，我推测，真正的王献，或许就在附近了——］

男人的话音刚落，一张手帕就伸到了方确的面前，方确抬起头，只见“王献”对着她露出了一道似真似假的微笑，满脸尽是关切。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擦一下。”

听见男人的话，方确这才发觉自己的脑门上已然蒙上了一层薄汗，她尴尬的接过手帕，勉强牵起了嘴角。

“啊……谢谢你。”

擦完汗，女孩就站起身，目光也随之游移，飘到了奶茶店外不远处的一个公共厕所上。

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将手帕放到桌上，就快走几步，移出了座位。

“我去上个厕所——”

很可惜，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嘲讽似的轻笑声。

“你——察觉到了？”

［别走了，快跑！］

方确不敢回头，拔腿就朝着奶茶店大门跑去，谁料，就在她迈出大门的那一刻，玻璃制的门突然像受到了什么冲击一般，尽数碎裂开来！

砰的一声，无数的玻璃碎片像是骤然升空的烟花，毫不留情的在耳边炸开。

“啊！”

方确惊呼一声，连忙躬身闪躲，纷飞的碎片却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一刹那，诡异的全部都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女孩劫后余生般的喘息了两声，还来不及继续逃跑，一道浓郁的红雾便如潮水般向她袭来，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就瞬间缠绕上了她的小臂。

呼吸犹如被什么剥夺了一般，方确浑身都突然失了力，不受控制的重重摔倒在了地上，红色的雾气缓缓地自她的手臂上蔓延开来，只眨眼间，就几乎要将她完全的笼罩其中。

视线摇摇晃晃，入目的，只有逐渐吞噬着身体的红雾，方确的心脏鼓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嗓子眼。

就在她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道犀利的剑气突然撕破长空，伴随着凛冽的风刃，匆匆袭来，眨眼间便逼退了她身上逐渐浓郁的雾气。

刺耳的嘶吼声顿时贯彻了方确的心扉，来不及思考是谁在与奶茶店里的那只“东西”抗衡，她反射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捂住耳朵，疾疾便朝着与奶茶店相反的方向跑去。

呼吸宛如拉风箱一般，裹挟着她的肺，方确的双眼已然模糊，脚下却一刻都不敢停，身后的危机感愈来愈强，就好似无数只手朝她伸了过来，拽住她的衣袖，试图阻止她逃出去。

就在她以为这样的奔跑即将无穷无尽之时，毫无预兆的，她扑进了一个带着降真香气的怀抱之中。

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在那一瞬间按下了慢速键。

方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紧紧地扯着男人的花衬衫，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原本紊乱的思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片刻过后，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满怀笑意的狐狸眼。

突然被王献这么盯着，方确莫名的有些羞耻，她别扭的转过头，才发现，奶茶店里的那个“王献”已经不见了。

身后一片寂静，耳边，唯有微风轻轻拉扯树梢而发出的“沙沙”声。

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方确终于长松了一口气，松开了王献的衣服，男人低下头，抚了抚被女孩抓乱的衣襟，随后，他又似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了一副一次性的降噪耳塞，递到了方确手里。

“用这个堵住耳朵，待会儿，可能会很吵——”

话音刚落，下一秒，一股阴冷之意瞬间便爬上了方确的后背，她摁着手上的玉扳指，慌忙的躲到了王献背后，扯了扯男人的衣角。

“来了！”

红色的鬼影迅速逼近，还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根本不愿给他们任何缓冲的机会。

王献暗骂一声，快速祭出法剑，霎时间，无数道耀眼的雷光瞬间缭绕上了剑身，电流声“滋滋”作响，刺激着王献的耳膜，连带着他手中的剑柄也随之兴奋的颤动起来。

“雷字·雷电惊绕！”

王献疾疾掐诀念咒，原本包裹剑身的雷光便瞬间倾泻而出，飞速的朝着那道鬼影冲撞而去，然而，那鬼影却如同早就料到一般，突然一个俯冲，躲过了那道雷光，径直朝着王献的面门扑来。

眼见危险迫近，王献来不及躲避，本能地举起了手臂想要遮挡，就在这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股强劲的推力，瞬间将他扑倒在了地上。

“簌”的一声，鬼影又扑了个空，它看了看自己鬼爪上的发丝，顿时怒火中烧，连身上的颜色都浓郁了不少，怒号一声，奋力朝着二人再次扑了过去。

王献心中一沉，急忙取出一张火符，将它奋力的抛向空中，金色的符纸立刻贴在了那鬼影的额头上，顿时，火焰自它的头顶熊熊燃烧了起来。

感受到头顶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方确整个人都微微一颤，而那只挡在她背后的胳膊也在无意之间收紧了一些。

过了半晌，直到世界再次陷入寂静，方确才意识到两人还抱在一起。

女孩有些窘迫地撑了撑胳膊，从王献身上翻了下来。

“起来吧……”

将男人从地上拉起来，方确抬起头，看向了半空中那道还在不断燃烧的鬼影。

然而，奇怪的是，待它身上的火势逐渐散去之后，露出的灵体，竟然变成了一尘不染的莹白色——

“呵——”

身侧的男人轻哼一声，方确看看他，又看看半空之中的灵体，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解决了？”

白色的灵体逐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在半空中轻轻抖动着，似乎失去了攻击性，见到方确，甚至还想谄媚地贴上去，但王献没有给它机会，一剑将它打在了地上。

“差不多吧，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王献一边收剑，一边扯下腰间的缚魂袋，将那团魂魄收进了袋子中，随后，他便抓着方确的手腕，拉着她朝着一开始两人碰面的地方走去。

男人的动作算不上轻柔，方确被抓的有点疼，可看他一言不发的样子，也不敢轻易动作，就这么仍由他抓着。

两人刚转过街角，街道便又恢复了它繁华的模样，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就好似他们方才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有些真实的幻梦。

王献始终没停下脚步，就这么沉默着，将方确拉到了他的车上。

“那个，我记得我还有个兼职——”

眼见着气氛不对，方确刚一碰到车座的垫子就要开门下车，谁曾想，王献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将车门锁了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咖啡店的兼职只持续到晚上十点，而现在，是半夜十二点。”

男人的声音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但在方确听来，那似乎并不像是友好的语气。

方确不敢轻易开腔，偷偷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所以……？”

“刚才那个空间，是我为了捕捉恶灵设下的，除了我，平常人根本无法进去，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进去的？”

哈哈，完了，踩地雷了。

方确有些绝望，还有些欲哭无泪，她绷着嘴唇不敢回答，犹豫间，突然就想起了某个始作俑者。

［喂喂，死哪儿去了？我要怎么回答他？］

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女孩尝试在脑海之中呼唤起了给它出馊主意的“人”，顺带还猛的摩擦了几下手指上的玉扳指，玉扳指不满的颤动了一下，也很快给了她回答。

［告诉他你喜欢他。］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方确的手心已然沁出了一层薄汗，王献微微皱着眉，转过头盯着她，显然是一副不问出个所以然誓不罢休的模样，就这种情况，适合说这种话吗？

［我没开玩笑。］

玉扳指里的“人”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再一次重复道。

［就说你喜欢他……］

看似是两个人的对峙，其实，已经默默的上升到了三个人的僵持，在喊了几声玉扳指却都没再次得到回应后，方确最终绝望的扣住了自己的大腿，紧紧闭上了双眼。

“我喜欢你！”

如同玉扳指预料的那般，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也成功截走了王献刚刚涌上喉头的，所有的怒气。

“什……什么？”

王献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的话，仿佛是为了确认一般，又问了女孩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

方确的脸“腾”的烧了起来，有些羞涩的垂下了头。

“我说……我喜——”

然而，这一次，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献打断了。

“停！”

车门解锁的声音在耳边清脆的响起。

方确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见的，却只是王献盘的整整齐齐的丸子头。

“下车。”

这次，男人的语气决绝，方确心里一喜，连忙打开车门溜了下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繁华的街道尽头，只留下了一室沉默。

透明的玻璃窗将繁华与静默切割开来，王献的目光停留在女孩的身影消失的地方，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不像是厌恶，亦不像是欢喜怪异，只是一下又一下的轰炸着他的大脑，让他一度有些无法思考，平静的脑海之中，久违的，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