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1 / 1)

黑色库里南缓缓驶入地下车库。

齐衍礼刚停稳车,还没来得及熄火,纪知鸢便迫不及待地下车,朝琴房飞奔。

橘红炙热,浸透半边天空,云层如燃得正烈的熊熊大火,不断涌入天际线。

几缕残余的夕光顺着树叶缝隙,爬入窗檐,染红了琴房的白墙。

琴房宽敞明亮,但只摆放了一台盖着防尘布的三角钢琴。

孤零零的,看上去尤为凄清。

和她房间温馨可爱的装修风格形成强烈的反差。

纪知鸢掀开防尘布,揭开琴盖,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银白色的钢琴,琴身的纯手工雕花细致逼真,并用上千颗施华洛世奇的水晶作为点缀。

夕光洒落,璀璨夺目。

“齐衍礼,我想送你一首曲子作为回礼。”

“虽然与这台价值上千万的定制钢琴比起来不值一提,但这首曲子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希望你不要嫌弃我为你准备的新婚礼物。”

一首她曾独自在琴房练习了上千遍,可从未在公开场合进行演奏的乐曲。

纪知鸢穿着简单收腰的米白色针织裙,长发松松垮垮地落在后背,周身透露出慵懒知性的气质。

当她坐上钢琴凳,指腹贴上琴键的那一刻,气质变得截然不同。

残余的夕阳骤然变成了绚烂夺目的聚光灯,慵懒随性的针织裙多了几分华丽的美。

纪知鸢阖上双眸,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一个个悦耳动听的音符飘至半空。

乐曲风格活泼轻快,音调节奏变化迅速,配上她娴熟的技法和对细节的完美把控,说是一场听觉盛宴也不为过。

齐衍礼愣愣地站在原地,望向纪知鸢的眸底充斥着毫不掩饰的炽热与爱慕,眼尾还泛起了些许淡淡的红。

怎么是这首曲子?

竟然是这首曲子!

想不到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听纪知鸢演奏此乐曲,还是专门为他一个人演奏。

齐衍礼做梦都不敢想得这么美。

纪知鸢说,这首曲子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但她不知道,这首曲子对齐衍礼的意义同样非凡。

是他第一次与遇见她的见证。

一曲终了,余音萦绕在琴房四周。

纪知鸢重新张开眼睛,站起,微微躬身,朝他做了个谢幕的动作。

“齐衍礼,新婚快乐。”

纪知鸢的眼睛很亮,让人一下联想到了夏日夜空的点点繁星。

见眼前人迟迟没有反应,她又笑着打趣。

“算了,看来你并不满意我准备的礼物,还是得委屈我的钱包了。”

“新婚礼物先欠着,我过几天再补给你。”

话毕,呆愣在原地的人终于有了反应,齐衍礼脑袋左右动了动,似在摇头。

“喜欢,我很喜欢。”

“纪知鸢,新婚快乐。”

“我能不能亲你?”

“当然了,我的琴技唔……”

‘嘭——’低八度的琴音响彻琴房,如同恶魔低语。

纪知鸢的话还没说完,嘴唇陡然被堵住,双掌本能地反撑在琴键上。

软软的触感,带着些许温热。

齐衍礼吻得很轻很快,唇瓣相碰一秒,而后分离,没有半点儿越界举动。

这会儿轮到纪知鸢发愣了。

他刚刚说了什么?

‘纪知鸢,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她是怎么回复的?

‘当然了,我的琴技可是得到了无数世界级的钢琴大师的认可。’

当——然——了——

我的老天啊!

纪知鸢在心里抓狂,脸颊瞬间涨红了几分。

‘当然了’这三个字是她为了夸赞自己琴技高超做的铺垫,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纪知鸢对这个吻似乎也不反感。

只不过,第一次在没有喝醉的情况下与他进行亲密互动,她还是有点儿不习惯。

“我真的很喜欢,这是我二十多年里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齐衍礼再次重复自己对于她送的新婚礼物的喜爱。

“喜欢就好。”纪知鸢避开与他相撞的目光,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曦光渐弱,月亮从云层里探出。

两人睡觉前,窗帘紧闭,只留下床头壁间的小夜灯。

纪知鸢的手指攥着被子边缘,问:“齐衍礼,今天在琴房的时候,你为什么想要亲我呀?”

身旁人的呼吸声渐慢。

回复声被四下阒静的房间放大。

“谢谢你送给我一份美好幸福的礼物。”

纪知鸢说:“可是你也给我送了礼物呀。”

“不够,和你的比起来不值一提。”

听见她弹奏出熟悉的乐曲的那一瞬间,齐衍礼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得到了回报。

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与狂喜,本能地选择用肢体接触来传达感激。

“你也太容易满足了。”纪知鸢说。

齐衍礼用沉默结束话题,她没能抵过倦意,顺利进入梦乡。

良久,男声再次在房内响起。

他刻意放低音量,生怕惊扰了身旁沉睡的人。

“阿鸢,我不是容易满足的人。”

“在你身上,我永远学不会满足。”

——

星悦娱乐即将被某知名集团收购的消息传遍整个乐团。

刚踏入琴房,纪知鸢便已听见不下五个人在讨论这件事情了。

“知鸢,你有没有听说星悦娱乐被其他公司收购的事情?”

乔怡抱着比她人还高的大提琴走过来,脸上赫然写着两个字——好奇。

“嗯。”纪知鸢拉开抽屉,扯出一张消毒湿巾,仔细拭去钢琴上的灰尘,“你是第六个告诉我说这个消息的人。”

“星悦娱乐好歹也是老牌经纪公司,旗下不仅有我们这种国际型的乐团,还捧出了不少当红明星,居然说被人收购就收购,太不可思议了。”

纪知鸢手上动作没停,又从靠墙的书柜上拿下一沓厚厚的琴谱,边走边说:“只要有钱,什么事情办不到。”

“如果我也变成有钱人就好咯。”乔怡感叹道。

纪知鸢不动神色地朝乔怡望去,视线落在她怀中的大提琴上。

“小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今年换的第九把大提琴,而且还是从意大利的一家纯手工琴行空运过来的。”

走上艺术道路的人,家庭经济都不会太差,不然还没等学成归来就饿死了。

“知鸢,你居然对我这么关心,我太感动了。”

“我有好几把大提琴的颜色都一样,只在琴身花纹处有细微变化,我还以为没人能发现。”

聊天话题一下由公司转到了大提琴上。

乔怡兴致勃勃地为纪知鸢介绍自己手中的宝贝大提琴。

末了,将琴弓递到她手上,让她试着上手拉一拉。

两人在琴房里嬉闹了一会儿,而后正式进入练琴状态。

负责她们俩的经纪人安玥,在上午给她们看了年末的工作计划。

原本办完独奏会后,纪知鸢今年的工作便已告了一段落,可新工作表中又加了几项乐团承办的活动。

导致她不得不天天来乐团的琴房报到,与大家伙一起合奏练习。

纪知鸢今天状态极佳,在几个小时的练习时间中,没有弹错过一个音,大大提高了练习效率。

这也意味着两人可以提前结束练习,提前下班。

乔怡活动了下微微僵硬的十指,调侃道:“看样子你和你老公之间的矛盾解决了,我的方法奏效了。”

“什么?”纪知鸢忽而想起乔怡昨天发来的消息,又道,“我们昨天没吵架,你别瞎操心。”

乔怡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齐衍礼对待纪知鸢的态度可不像她自述的那样。

他们只是塑料夫妻,没有半分感情。

齐衍礼昨天以正宫架势出现,在祁佑航面前宣示完主权后,牵着纪知鸢的手离开。

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还没舍得和她生气,她老公真是能忍啊。

“你上次练习的时候弹错了不少音,难道让你分神的人不是你老公吗?”

纪知鸢顿时语塞,无法反驳。

之前练习扰乱她心绪,让她分神的人的确是齐衍礼。

“是。”纪知鸢点头承认,紧接着补充道,“当时我们也没有吵架,是……是……哎呀,反正没有吵架啦。”

该怎样对乔怡说,练习钢琴时,她脑海里全是前一天在书房被齐衍礼压在身/下的画面。

稍微想一想,身体里的血流便直冲冲地往头顶涌去,没有办法继续其他事情。

瞥见纪知鸢脸颊的绯红正有向耳垂、脖子蔓延的趋势,乔怡茅塞顿开,递给她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没有吵架。”

她停顿几秒,“是打架。”

闻言,纪知鸢整个人瞬间红得像小番茄。

下一秒伸出手将面前人的嘴捂住,“小怡。”

乔怡双手举过头顶,声音含糊,“投降,我不说了。”

纪知鸢这才松手。

两人一如既往地在离开前检查琴房内设备。

乔怡问:“鸢鸢,你知不知道祁佑航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纪知鸢第一反应,“你看上他了?”

话题聊到自己身上,乔怡不免展现出小女生的忸怩,“我是对他有点好感。”

纪知鸢几乎没见过乔怡露出类似害羞的表情,主动表示揽下为好友牵姻缘红线的任务。

“不知道,但我可以去打听一下。”

“我还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上次吃饭光顾着聊天去了,一直到回家乔怡才缓过神,后知后觉地想起。

好像忘记和他交换联系方式了。

“包在我身上。”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我一起去找人问了。”

乔怡急不可耐地开口:“有有有,他之前谈过几段恋爱,他有没有……”

窗外天色渐晚,本可以提前结束练习回家休息的两人,硬生生地在琴房聊到了下班高峰期。

手机铃声响起,聊天被迫中断。

“等会儿说,我先接个电话。”纪知鸢垂眸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齐衍礼。

乔怡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还在乐团的琴房吗?”齐衍礼的声音经过手机电流的处理,愈发低磁温柔。

纪知鸢点头,而后意识到他看不见他的动作,连声道:“在。”

齐衍礼又问:“琴练完了吗?准备下班了吗?”

“练完了,我正和同事聊天。”纪知鸢下意识看向乔怡。

不知怎么地,对面突然噤了声。

等了半分钟,纪知鸢始终没有听到齐衍礼的下一句话,她不由得出声询问:“喂?齐衍礼?你还在听吗?”

“嗯。”对面秒出声,随后是一阵嘈杂的噪音。

呼啸而过的风声混杂着汽车的鸣笛声一齐钻出听筒。

纪知鸢蓦地察觉到,他好像在外面。

又隔了几秒,齐衍礼找回自己的声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方才信号不好。”

“爷爷说想见我们了。”

“好,那我先去医院等你。”纪知鸢走向门口,顺手拿起放在木柜里的外套。

“在门口等,我五分钟之后到乐团楼下。”

纪知鸢停住脚步,“啊,不用那么麻烦,不用特意绕路过来接我。”

他的公司和她的乐团,一南一北,相距甚远。

齐衍礼说:“我下午在附近办事,正好顺路。”

哦,原来是正好顺路。

她自作多情了。

“好,我现在下楼。”

挂断电话,纪知鸢回头向乔怡道别。

“小怡,到时候我找人打听到了你想知道的有关于祁佑航的消息,再告诉你。”

“我现在要和齐衍礼一起去医院探望爷爷。”

“我先走了。”

另一边,堵在车流中的黑色库里南。

结束通话后的齐衍礼靠在后背上小憩。

而坐在副驾驶的李彦捧着蓝色文件夹,余光悄悄探向后视镜。

顺路。

听到齐衍礼说出这个词,李彦差点儿惊掉下巴。

现在是车流量最大的下班期间,他们跨越京市南北,在路上龟速般地行驶了两个小时。

他想知道,他们这是顺的哪门子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