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酒里下迷药,强拉其入闺房内帷发生猪狗禽兽不如的乱/伦之事。”
“咦?三姐,你这究竟写的是?”
“宋家……是整个民族国家、朝廷百姓的千秋大罪人……”
“呀!三姐!你怎么,怎么——”
这个人,居然一边看,一边低头把纸上所写内容念出来。
宋喜喜三魂七魄都快吓飞了。赶紧将对方手中所览纸张猛地一把抢了夺过。
脸色铁青,嘴唇直发白隐哆。“你真是该死!我说四弟,你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这儿好歹是我们女儿家的闺房。”
她把纸张装作漫不经心赶紧折叠好,背装过身,揣入自己袖中。
宋时宴边上狐疑琢磨寻思。
也真是奇了怪哉。
是的!
他越来越感觉到这女人很多不太对劲地方。
冥冥中,就像藏了一个惊天重要的大谜团。
“我让你那丫头绣鸳通报了的呀!怎么说我擅闯了呢?”
“三姐,你没事儿吧,母亲不放心让我来瞅瞅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两姐弟胡乱应酬数声。
并各怀各的心思。
宋喜喜不敢再如先前那样对他冷言恶语相向,怕有些地方做太过不当心会漏马脚。
少不得强颜欢笑,以示姐弟情义友好。
“真是多牢四弟你记挂了!也费你和母亲他们担忧,我就是突然感觉胃好像有点不舒服,想回房来休息休息。”
宋时宴听罢,越发柔声关怀说道:“三姐你胃不舒服?看来是真着凉了?还是吃了什么东西坏了肚子?要不我去请个郎中过来细瞧瞧?”
宋喜喜忙说:“不必,不必,只让我稍稍休息一下就好。”
“……”
宋时宴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嘴角慢慢弯起,只心里冷笑:就仅仅胃不舒服?怕是哄鬼的吧!
一干和尚道士摇灵打钹,宣扬法事,诵经声声。
这日。梅府。
满院子白幡哀哀飘动,缟素如雪。
御史台谏官梅子舟钉馆入葬,学士府的所有人,宋渊夫妇,宋时简,宋喜喜,宋珍珍等全都身着素服前来吊唁烧纸行礼。
“孝子灵前跪,莫要动哭声,举起鲁班爷,亡人来躲钉!”
各种礼仪繁琐,暂不必细诉。在各种宾客吊唁烧香礼毕,梅家大总管引领客人们到后院稍微休息歇坐,只等最后一道程序仪式,即下葬入土完成,才算终了。老大宋时璟,作为梅家的未来婿,各种繁忙亦不必说。
单说宋时宴,一时闲闷无趣,在后院略坐喝了两盏金骏眉白茶。
他长相本就清雅,精致如女孩般秀气,眼是眼,鼻是鼻,眸湛清波,天生得肌若雪晕,唇若朱漆,脸衬桃花,又好似羊脂白玉碾就。
待人说话偏又客气有礼,言语温存,翩翩风度,只微微一笑,引得梅家府里多少丫鬟们只觉一颗心都要酥软溶化掉了。
再加嘴甜如蜜,将府上那些丫鬟们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叫。
那些丫头们暗羞红了脸,更是秋波频送。端的是又送甜枣又奉果,想尽办法和他说话扯上关系。
宋喜喜在旁看得直倒胃口,不停纠眉犯恶心。
宋时宴心中却不时扬眉讽笑。
他看宋喜喜那般模样,认定了对方铁定是在捻酸吃醋。
宋喜喜这个“小变态”、“小疯子”,果真对自己这“亲弟弟”有那种歪思邪念呢。
因多喝几盏茶,宋时宴须臾便起身去院落找恭房。
“喂!你去!我的毬儿,我的那个气毬儿,掉那沟里去了,你帮我捡过来。”
已故梅子舟所娶续弦,为其生个儿子,年约五六岁。
大概是被他老子娘宠坏了,也不管对方是谁,颐指气使,拽着宋时宴袍摆就令对方去给他捡气毬。
宋时宴倒也不在乎这小小举手之劳,正要耸耸肩帮对面站着、身穿孝服的小屁孩儿捡。
“喂!你小心点,要是你把我的那气毬儿给弄坏了。我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拿去喂狗!哼!”
“……”
宋时宴刚刚弯下的腰瞬间僵直,过了好半晌才又慢慢重新站立起来。
就是这么一句。
极其简短恶狠狠一句孩稚童声催促。
他脸变了。
嘴角止不住掣动。
瞳影里似一团血肉模糊。
“我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
“……”
那孩子声音仿佛还在他耳畔不停来回循环。
宋时宴的眼幕瞬间发生天翻地覆变幻。
刚还幽蓝的苍穹刷地一下灰黑冰冷而模糊。
梅家亭台楼阁,以及亭台楼阁边上所栽种的腊梅和四季海棠花儿全开不见了。
宋时宴看见了一只狗。
一只皮毛黑褐色、目光极其凶恶,也不知究竟饿了多少天的流浪饿犬。
京师菜市口道旁垂柳上有一群昏鸦在哀哀叫唤,声音如幽灵鬼魅。
那只饿了也不知有究竟多少天的狗,终于闻着了浓浓肉味。
并是从人身上,刚刚一刀一刀,现割下来的新鲜肉味儿。
而藏躲在人群暗处,那个唯有十七岁的少年,终于目光狰狞扭曲,慢慢闭上眼睛。
他看见那只狗,将地上一滩模糊鲜红散乱的血肉,终于狂吞猛咽,吞食干净。
——
那只狗,吃了他亲爹身上的肉。
那些散落在肮脏地面的一滩滩模糊新鲜血肉,是奉圣旨的刽子手们,一刀一刀,从他亲爹的身体上凌迟切割下来的。
宋时宴一把将面前小孩双肩紧握住,目光从未有过凶狠,如同地狱里恶鬼。
“你再说一遍?把你刚才的话!”
“再给我说一遍!”
“……”
宋时宴瞬间把他高高提起举起来。
如果往地上就这么一摔,就凭他的力道,小孩会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小姐,趁着这会儿空隙,你赶紧坐坐休息一下吧。”
“瞧,这从老爷去世后,小姐您又是伤心,又是忙,人都瘦了好几圈儿。”
“……”
宋时宴到底把那孩子给放了下来。
恢复理智平静。
“不过要说有一件事还真是奇怪得很,咱们那位未来姑爷人倒是百里挑一的好,又温柔,又对人客气周到。以前,总觉得唯一不足的地方是他家那位小姑不好处,您嫁到宋家后会吃亏。可如今看来呀,那位宋三小姐人真是很不错。怎么和咱们从前打听到的就不一样呢?”
“从前,我听好多人说,那位宋三小姐人刁钻跋扈,虚荣,心胸狭窄,人又蠢又毒,因是在乡下长大,浑身的粗气。可是,这次老爷去世,咱们办丧事时,也见到那位小姐的行事谈吐了。她人是真的好!还把那么贵重的一支凤头金钗送给咱,又说了那么多窝人心坎的话,帮你出气……”
“为什么他们都说那三小姐的人品很差呢?”
“……”
原来,喜喜的未来大嫂,梅子舟的闺女,梅家小姐,又名梅映月的。自小因生母去世早,偏父亲梅子舟人性格古板迂腐,对她管教严厉也关爱太少。母亲走后,又娶了个续弦。梅映月这位后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梅映月人格善良温顺,本分老实,那位后娘把她是各种方的圆的任意搓边,梅映月在娘家的日子可谓如履薄冰,处处艰难。
就说这次梅家操办丧事,梅映月那后娘掌握家里中馈。平时本就一毛不拔,把钱财抠得比什么都紧。梅映月想要给父亲置办好的棺材装殓,这位后娘直说没银子。映月没有办法,只好把亲娘走之前留下的嫁妆变卖拿来应付。这就罢了,她后娘见状更是一步步得寸进尺,借着这回为梅子舟办丧事,恨不能把梅映月从皮到骨,从筋到肉,啃噬得渣滓不剩。梅映月生母留下的嫁妆,可谓早已被这厉害后娘收刮得干干净净。尚且都还不满足,成天风言冷语,各种刻薄,就差没把喜喜这位未来大嫂给直接卖了。
梅映月自小性格因环境迫使,除了把一缸子眼泪憋在心里,日常偷偷心伤委屈,毫无他法。
这次,她父亲梅子舟突然暴故,宋家作为未来婆家,操办系列丧葬礼仪等杂事,少不得举动全家来帮忙。喜喜便是这前来帮忙的其中之一。喜喜帮她惩治后娘,当场怼她后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她那后娘说,“哟!这人都还没过门呢,我家老爷子都还没入土安葬,你们宋家人就已经惦记着咱们这位大姑娘的嫁妆了呀!你让我把她嫁妆钱给吐出来,嘿,我从哪里吐,咱们家老爷清廉,薪俸本就少得可怜,她作为一个女儿,拿出那么一点点私房银子给父亲置办棺材,这是孝道,你个外人,难道还要插手干涉?别是在图谋什么吧?”
宋喜喜护住梅映月便对后娘冷脸啐道:“啊呸!我们图什么?真是天大笑话!”
遂转过身来边掏出袖中一方手绢,为嫂子梅映月擦拭眼角泪珠儿:“好大嫂,今儿我这小姑先给你说句掏心窝的实话吧,你就是一分不带,干干净净的嫁过来,我们宋家也绝不会轻贱你半分!照样敬你!爱你!珍惜你!”
“大嫂,你且再忍耐一年,别跟这老咬虫计较,待孝期一满,脱离了这狼穴虎窝,到时候嫁到我们府上来,成了我嫂子,您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之后私下又悄悄地,把藏在袖中一支沉甸甸、价值千金重的光灿灿金凤钗赠送于她:“大嫂,这东西您先拿着,勉强应应急,以后,若还有什么难处,只管差遣丫头到学士府找我大哥。若是我大哥不在,找我娘,找我,都是一样的。”
“记住了么?”
那支价值千两的金凤钗正是上回宋时宴偷偷送给喜喜的。
梅映月此时此刻,正和丫头婉云坐在月洞薄墙那头。把那金凤钗悄悄拿出来,两主仆说着秘密梯己话。梅映月看着手中这支金凤钗,已然满脸酸楚,珠泪连连。“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这未来小姑,居然人是这么仗义善良,对我这未过门的嫂嫂,是这么体贴!”
她感动哽咽说。
宋时宴只觉纳闷。
这梅映月主仆俩谈话他听见了,梅映月手中那支金凤钗他恰好也看见了。
表情复杂,似有一万个解不开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