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咖啡厅两人从大学时期就经常光顾,江稚都和老板娘复姐处成了朋友。
江稚按时来到咖啡厅,熟悉的香气里,复姐正在擦拭咖啡机,回头笑道:“小江来啦。”
“早!”江稚冲她笑笑,目光落在靠窗的位置。
晨阳从落地窗斜斜地招进来,勾勒着那个人的轮廓。
池知舟很好看,江稚这些年哪怕对他再生气,都没推翻过这一点。他并不是英俊到锋芒毕露,是内敛的,温润的,黏眼的。
除了那个时候。
池知舟今天穿着米白色的设计感衬衫,袖口规整地挽到手腕上面,垂眼处理着笔电里的内容,桌上摆着两杯咖啡和一份甜点,听见吧台处的寒暄,他掀起眼皮望过来,正好对上江稚的目光。
也正好让江稚没出息地心跳漏了一拍。
她很快调整好气息,稳步走了过去。
“来了。”池知舟黑瞳清澈,目光平静。
江稚随意地“嗯”了一声,拉开椅子在他对面落座,顺手捞过拿铁来喝了一口。
全程池知舟都盯着她看,一瞬不瞬,毫无前男友的自觉。
江稚咽下咖啡,抽了张纸捂着嘴问:“怎么了?”
池知舟指了指她手里的杯子,“那杯是我的。”
“我……”江稚愣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咖啡,脱口问,“你怎么不说?”
非要盯着人喝了咽下才讲。
“怕你呛到。”池知舟收回目光,低头敲了几下键盘,面上无波无澜,好似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挂心的事。
江稚不自在地放下杯子,往前推了推,浓郁的可可味和奶香在舌尖蔓延,“抱歉。”
不知是不是错觉,池知舟敲键盘的动作似乎慢了片刻,但很快就礼貌地回:“没事。”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下,江稚看着那个杯子上的唇印,直接说:“聊聊奶糖的事吧。”
池知舟合上笔电,“好。”
这架势。江稚腹诽,可比当时她提分手的时候要正经多了。
那天她从早上就一直想要和池知舟聊聊分开的事,让这个人稍微给出点时间。
可池知舟偏偏在那天忙得反常,手机响个不停,线上会议一个接一个。江稚刚要开口,他就恰到好处地接到一个电话,好不容易等电话打完,他又一头钻进书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拖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
当时可没现在这么重视。
江稚压下心里那些将出未出的情绪,斟酌着说:“我觉得,奶糖跟我会更好一些,我虽然偶尔加班,但好歹不会太久,不像你……”
池知舟静静地看着她。
“不像你回家了还要工作,都陪不了。”江稚抿了抿唇,把话说完,“陪不了奶糖。”
“昨晚。”池知舟没接她的话,语气平淡地说,“奶糖睡觉的时候挤到了我枕头上。”
江稚讶然抬头,“你让奶糖上床睡觉了?”
池知舟很疼奶糖,但从不让它上床,起初江稚也坚持过,想要抱着狗狗睡觉,但自己男朋友坚持说小狗爪子很脏。
彼时江稚还不服,觉得他古板,“我每天都有把奶糖爪子擦干净的。”
池知舟不同意,江稚还要争辩,就被按去了床上。
“你看。”池知舟嗓音危险,指腹柔柔地擦过她颤抖的身体,“这个姿势和这个姿势。”
他不紧不慢地折腾着人,一遍一遍地示范。
“我担心小江稚沾上脏东西。”
江稚只顾得上红着眼睛去捂他的嘴巴。
之后,她再没申请过要让奶糖上床睡觉。
回忆的潮水退去,江稚摩挲着咖啡杯,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她已经不在池知舟那里住了,也没有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她低头喝了口咖啡,咽下喉咙口那些意味不明的苦涩,“把奶糖还我。”
“江稚。”池知舟喊她。
对面的咖啡杯轻轻磕在桌面上,江稚抬起头,对上池知舟平静的目光。
他说:“她也是我的。”
又问:“你记得吗?”
江稚当然记得,才把奶糖带回家的时候,这句话还是她告诉小狗的。
“现在不一样。”江稚说,随即她又摇了摇头。
她没法抵抗池知舟这么沉着嗓音说话,要是再被这么带着节奏,不出几句,江稚就会被带进沟里。
“我说了,奶糖跟着我更好。”
池知舟盯了人半晌,忽而面不改色地说:“奶糖想跟着我。”
别太荒谬。
江稚眨着眼问:“她告诉你的?”
池知舟点头。
“你还点头?”江稚都把自己问笑了,“池知舟,你什么时候能听懂奶糖说话了?”
池知舟:“就这段时间。”
“你……”
“她一直往我怀里钻。”池知舟慢条斯理地说,“她说喜欢我。”
江稚听得心里一跳,感觉自己胸口某根神经因为这句话而阵阵哆嗦。
她觉得池知舟话里有话,可细细打量,这个人眉目平静,好像也没有在故意讲什么?
耍无赖是吧?
江稚干脆顺着话说:“奶糖往你怀里钻,那是因为它想我了。”
池知舟抿了口咖啡,微微偏头,并不发表意见,最后说:“你可以来家里看她。”
江稚一愣,“奶糖是我的。”
池知舟:“分手不是绝交,你说过的。”
“我……”江稚心口发闷,带着情绪又说了一遍,“奶糖是我的。”
池知舟继续说:“你随时可以来看奶糖,提前联系我就好。”
江稚发现这个人在自说自话,“我凭什么听你的。”
“为了奶糖好。”池知舟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我工作忙,经常加班,你来看看奶糖,还能陪陪它。”
江稚听得心里更堵了。
周一午休,江稚手里抓着玩偶,又捶又捏。
“他就是故意的,整整一个周末故意发朋友圈,从早到晚呆在家里。”
周嘉月托着下巴笑,“所以他在家你不敢去?”
“我那是不敢吗?我只是不想看见他。”江稚折磨着手里的玩偶,“池知舟他就是个……就是个,就是!”
她措辞半天没说出来个形容,干脆讲:“你说他怎么能不讲道理呢?多大的人了,连听得懂奶糖说话这种故事都能编?”
江稚板起脸来模仿池知舟的表情,“还说什么‘提前联系’,搞得像他在施舍我。”
她越想越来气,用力地捏着玩偶耳朵,“奶糖喜欢他?奶糖怎么可能喜欢他,奶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
周嘉月安静地听着,中途贴心地递过去一瓶水。
江稚接过来,却没喝,抱着玩偶发呆。
“明明……”她嘀咕,“奶糖跟着我的时间比较多。”
想起周末在咖啡厅,池知舟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江稚心里就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往上涌。
她更用力地揉着玩偶,“池知舟现在变得很讨人厌。”
周嘉月面上挂着了然的笑容,没忍住打趣:“你俩现在,特像争夺子女抚养权的夫妻。”
“胡说,没结婚呢。”江稚讲。
“走啊。”梁书元甩着挎包到池知舟的工位敲了敲桌子,“今天部长请客,狠狠吃他一顿。”
“有事。”池知舟把笔电收进包里。
“干嘛?”梁书元弯下腰问。
“约会。”池知舟平静地说。
梁书元咧着牙摇头,“别搞啊,你周末就说要约会,兄弟,你这才没几天,我劝你收收无缝衔接的心思。”
池知舟停下动作,表情复杂地看了人一眼。
过道上两个女同事聊着天路过,池知舟把要说的话收了回去,梁书元直起身给人让位置。
“真的绝了那家的糯米酸奶,要不是怕胖,我一天要喝三杯。”
“其实也没那么容易胖,但是真的很好喝啊。”
梁书元等人走开刚要转身继续说,只觉得面前掠过一阵风,池知舟已经去到了那两位同事身后,询问是哪一家甜品店。
“就公司楼下,写字楼北面新开的那家,要买得赶紧去,他家最近人气很高,过了七点就没有了。”
池知舟点头,“谢谢。”
“小池啊,你也爱喝甜的?”
池知舟:“女朋友爱喝。”
梁书元:?
他警惕地看着快步绕回来拿包的人,“干嘛去?”
池知舟看了眼时间,重复了一遍:“约会。”
半小时后,池知舟拎着甜品等在自家楼下,仰头看着。
天刚擦黑,他家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池知舟轻轻地笑了下,抬脚往楼里走。
同时,江稚已经熟门熟路地绕进了客厅。
奶糖瞧见人就扑了过来,兴奋地在她脚边打转,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
“宝宝。”江稚蹲下来揉了揉奶糖的脑袋,压低声音说,“今天就先不寒暄了,我们速战速决。”
奶糖歪着头看妈妈,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困惑。
江稚迅速地给它套上链子,狗窝和衣服都不拿了。
虽然知道家里此时没人,但她还是轻手轻脚地往玄关走,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奶糖倒是很配合,乖乖地跟在她身边。
江稚伸手去开门。
门一开,池知舟就拎着个纸袋站在外面,神色从容。
“晚上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