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1 / 1)

谢翊抱着宝瓶回去的时候,院子里鸟声啾啾,连绵不断。

先前,谢翊去寻谢翡,托他帮自己找一只鸟。

难得家中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鸟,谢翡的动作很快,没几日便寻来了一只毛色鲜艳的鸟儿,送来三房的院子里。

这只鸟不哑巴,相反,还话多的很,叫声啾啾,悦耳清脆,来了之后便一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在鸟笼里蹦来蹦去,十分活泼。

院子里平时安静,难得来了一只吵闹的鸟,一只便能叫出七嘴八舌的效果,多了不少鲜活气,连原本在看书的云芜都被吸引过来,凑到鸟笼前,伸着手指逗弄。

主仆几人围着鸟笼看来看去,又从厨房里抓了一把谷子丢进去,看小鸟低头飞快地啄食,圆圆的小脑袋晃来晃去,众人稀罕的不得了。

“只是三郎君最讨厌吵闹了,二郎君送来这只鸟这么爱叫,三郎君会不会生气?”椿儿忧心忡忡地说。

云芜也想到这个问题。

方才谢翡送来鸟的时候说得信誓旦旦:“逗鸟就是要听鸟叫声儿,他要我找一只哑巴鸟,人都这么闷了,要是再来一只闷鸟,我看连鸟都要抑郁不可。我可是找遍京城才找到这么一只活泼爱叫的,叫三郎多养几日,人也能跟着振作起来。”

话是这么说,他却是特地挑了谢翊不在的时候送来,放下鸟笼后就忙不迭跑了。

云芜看看鸟笼里的小鸟,浑身羽毛油亮柔顺,胸口还有一小簇雪白的绒羽,眼睛圆溜晶亮,活泼可爱,她一看见就喜欢。

她喜欢,谢翊不一定这么想。

他喜欢清静,点明要一只哑巴鸟,来的这只却话多,指不定要将鸟退回去。

云芜不禁担忧。

但这不是她的鸟儿,她做不了主,只得忐忑地一边喂着鸟一边等谢翊回来。

果不其然,等谢翊回来,刚踏进院子,听见院里一阵叽叽啾啾吵闹声,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什么声音?”

观鸟的下人们作鸟兽散,屋檐底下挂着的鸟笼便露了出来,里面毛色艳丽的雀鸟活泼地跳来跳去,尖喙张合,啁啾不停,与主人打招呼。

谢翊随口问:“哪来的鸟?”

云芜抱着一碗喂鸟的小米,主动解释道:“二郎君白日里送来了一只鸟,说是你托他去寻的。”

谢翊才想起这回事。

他早就忘了这事,没想到二哥当真送了一只鸟过来。

他扫了一眼云芜手中的小碗,再看看鸟笼,见她脸上期盼的模样明显,到底没说什么,反而将手中的宝瓶塞到了她的怀里:“拿去。”

云芜手忙脚乱地抱住了。

宝瓶质地圆润,绘制的纹理也栩栩如生,看上去价值不菲,她纳闷道:“这是哪儿来的?”

“从爹那拿的。”

说罢,他便抬脚走进了屋中。

云芜急忙问:“那鸟呢?”

“也给你了。”

云芜大喜:“真的?!”

他人已进了屋,身影消失在门口,没听有反驳的话传出,大约就是同意了。

云芜高高兴兴,先抱着宝瓶在屋里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摆上,又把鸟笼也挂在了窗边。她记着谢翊不喜吵闹,特地挂在了离他最远的地方,而后坐在旁边捧起自己的书继续看起来,看一会儿便停下来逗一逗鸟,劳逸结合,好不悠哉。

她还是第一次养活物,对此兴致勃勃,属于她的东西,她就上心一些,不但喂食要亲自喂,一听鸟叫就凑到鸟笼前,看那小雀圆头圆脑的机灵模样,连书也读不进去了。

可惜她不擅书画,要不然,非得将这小雀的模样画到纸上,日日拿出来品鉴几分。

在她这个主人眼里,自己的新宠物自然是哪哪都可爱,长得可爱,叫声可爱,哪怕是话多吵闹也可爱的不得了。

谢翊起初没在意。

看云芜高高兴兴养鸟的时候,他在心中嗤之以鼻,心想她大惊小怪,一只雀鸟便高兴成这样。

但没几天,他就不耐烦。

因为这只鸟实在话多,即使没人去逗,自己也要站在杆上仰头啾啾啾啾啾几声。往往云芜手中的书还没翻过一页,便已经听它啾了好几回。

云芜是不嫌的,听着它的叫声只觉可爱,但谢翊就不这么觉得了。

鸟声清亮,穿透力强,在同一屋檐下,隔了再远也能听到。

他喜好清静,因而连院子里的下人动作都轻,平日里觉轻,一点动静就能醒来,如今多了一只鸟,本来入睡便难,好不容易睡着又被鸟叫声吵醒,便是菩萨来了都要发火。

又一回午觉被吵醒,云芜还在逗鸟,便见他黑着脸,气势汹汹直奔自己而来。

她直觉不好,赶紧扑过去抱住了自己的鸟笼。

鸟笼里的小雀慌慌张张地跳来跳去,尖喙张合,啾声不止。

谢翊欲要伸手抓鸟,却被她护得严严实实,几回伸手都被挡住,只得沉着脸瞪了她一眼:“吵。”

“我、我带它出去。”云芜反手抱着鸟笼,紧张地说:“我带它去花园里,保管不吵到你。”

说着,不等谢翊反应,她把鸟笼摘下,提着它忙不迭地往外跑,路过门槛时还被绊了一跤,她也不敢停,唯恐自己慢了一步,心爱的小鸟就要葬于谢翊之手。

一路闷头出了院子,直到进了花园,云芜才松了一口气。

她寻了一个亭子坐下,把鸟笼放在石桌上。许是到了外头更广阔的天地,笼子里的小雀兴奋地不得了,站在栖杠上扑棱着翅膀,清悦的叫声响个不停。

云芜隔着鸟笼戳了戳它的绒羽,“你这样吵,以后就不能进屋了。”

鸟儿啾啾回应,也不知是听懂了没有。

不过,它显然很喜欢外头,灵动的黑豆眼看着四周,时不时鸣啾一声,比在屋子里还要更活泼。

悦耳的鸟叫声不但吵醒了谢翊,还吸引来了其他人。

“阿芜!”

听到一声远远的呼唤,云芜闻声转过头,便见陈秋棠兴冲冲地朝亭子走来。

“我远远便听见鸟叫声,还道有些耳熟,果然是你!”陈秋棠近到跟前,看清她面前的鸟和鸟笼,顿时抚掌笑道:“先前我家那个给三郎寻了只鸟,三郎要话少的,他偏偏寻了只话多的,那时他拿回来,我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就觉得吵,何况是三郎,哈哈!”

云芜呐呐:“它也没有话很多……”

陈秋棠笑嘻嘻问:“难得见你出门,是不是三郎发了火,不准这只鸟待在屋子里?”

云芜闭了嘴。

见自己说中,陈秋棠更乐,抱着肚子哈哈笑。

云芜挠了挠脸:“二嫂,今日天热,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带暖姐儿出来玩。”陈秋棠回身指给她看,她的女儿暖姐儿正被婆子牵着,小短腿迈得慢悠悠,她娘亲是个急性子,看了两眼便指挥起婆子:“快把暖姐儿抱到我这里来。”

暖姐儿一过来,就被桌上的鸟笼吸引了目光,圆溜溜的眼睛巴巴地看过来:“鸟,鸟。”

“是了,是鸟。”陈秋棠抱着女儿逗道:“是不是有些眼熟?就是你几日前喂的那只。”

小鸟啾啾叫,把小姑娘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去,伸着小手想要去摸,奈何人小手短,怎么也够不着。

她着急了,回头去找娘亲:“娘,鸟。”

不等陈秋棠,云芜主动将鸟笼推了过去。

鸟笼到面前,暖姐儿反而不着急要摸小鸟毛绒绒的羽毛了,她收了小手,趴在石桌边,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笼子里活泼的雀鸟,看的如痴如醉。

她看鸟,云芜便看着她。

与陈秋棠风风火火的性格不同,暖姐儿性子安安静静,反应也慢慢的,她年纪还小,还不到三岁,路都走不稳,还要奶娘抱。

这么点大的小姑娘,被抱在怀里就是圆滚滚一团,脸蛋也是肉乎乎的,谢家人没一个长得丑,三岁的暖姐儿也遗传了父母的好相貌,长得玉雪可爱,看着就十分讨人喜欢。

陈秋棠十分骄傲:“可爱吧?给你抱抱?”

云芜跃跃欲试:“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陈秋棠大方地把怀里的女儿抱了出来。

暖姐儿疑惑地歪头看娘亲,又看云芜。她人小不记事,已经不大记得只见过几面的云芜是谁,但还是乖乖地攥着手脚,一动不动任人抱了过去。

云芜第一次抱小孩,动作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陈秋棠在一旁指点:“抱这儿……还有这儿,对对,就是这样。”

云芜一抱在怀里,就一动也不敢动了,坐得比暖姐儿还僵硬,好像一尊石像,紧张地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陈秋棠乐道:“怕什么,我们暖姐儿乖得很,你抱住了,她就能在你怀里坐一天,很省心的。”

就如同她说的那般,暖姐儿的注意力已全部被桌上的小鸟吸引走,无论被抱到哪儿,一双眼睛都紧追着鸟笼不放,任其他人怎么动作都没关系。

没一会儿,云芜便渐渐放松下来。

怀里搂着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小姑娘,闻起来还有甜甜的奶香,这可比小鸟还有趣多了。

陈秋棠乐呵呵地说:“我家暖姐儿可是全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子,谁见了都喜欢的,连夫人都喜欢我们暖姐儿,过年还叫暖姐儿坐边上,我这亲娘都抢不过呢。”

云芜惊讶:“真的呀?”

“当然了,我还骗你不成?”

云芜低头看看,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换做谁见了都想抱抱,何况大夫人呢。

只是在云家,坐在老夫人身边的一向只有云莘,连云蕙都没这个机会。

见云芜抱着自己的女儿爱不释手,连鸟儿都不顾了,陈秋棠乐道:“你这么喜欢,何时与三郎生一个,也不必逗鸟了。”

云芜一怔:“生一个?”

“怎么了?我说错了?”陈秋棠纳罕地看了她一眼,“你与三郎相貌都不差,若生个孩子,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

忽然,不知道想到什么,陈秋棠脸色微微一变,看云芜没立刻作答,神色间异样更重。她凑近了云芜,压低声音用气声问:“倒是我的疏忽,阿芜,三郎病了那么久,那方面不会不行了吧……”

“那方面?”云芜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秋棠眼睛暗示地往下瞟了瞟,见她一张美人面上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便急道:“不举呀!”

“!”

“腾”地一下,云芜臊得脸皮通红,连耳根到脖子都红透了。

她连忙捂住暖姐儿耳朵,小姑娘困惑地“嗯?”了一声,仰起头来看她,见她两颊绯红,迷茫了一瞬,而后又去专心看鸟了。

云芜眼睫颤抖,害臊地低着头,不敢去看陈秋棠的眼。她结结巴巴地说:“二嫂,你、你怎么说这个……”

这种事情,岂能拿到光天白日来说?

她才刚成婚不久,也未经过云雨之事,哪里有陈秋棠成婚多年的脸皮厚。看她害羞成这样,陈秋棠还有些纳闷:“怎么不能说?都成了婚了,你又不是没试过。”

云芜头弯得更低:“我……”

她……她还真没试过。

新婚之前,也有婆子来教过她那种事,只是婆子教的不尽心,囫囵说了一遍就过了。等到洞房花烛,还没等云芜害羞,她夫君就横着进来了。

再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谢翊不提,她怎么会主动想起这件事。

这会儿被陈秋棠直白的问出来,她只觉热气上涌,脸颊滚烫,脑袋也被蒸得晕晕乎乎,羞赧间还在想:该不会是真的不举……

谢翊病了太久,若是那方面不行……也不是不可能的。

陈秋棠使了个眼色,让婆子将暖姐儿与鸟笼一起抱走。等人走远了,她迫不及待凑到云芜身边来。

没有孩子在,她便问得更直白了:“三郎真的不行?”

云芜头顶直冒热气,脑袋都快挨到桌上:“我、我不知道……”

陈秋棠大惊失色:“华大夫怎么说?”

云芜老实摇头:“我没问过。”

“这怎么能不问?”陈秋棠顿时急了:“阿芜,莫怪我唐突,可这事轻慢不得。你总得为自己考虑!”

别的不说,若谢翊病去了,连个孩子都留不下,云芜一个孤弱寡妇,没有一儿半女傍身,日子得多难过?

就算是人没死……

陈秋棠爱怜地看着美貌柔弱的三弟妹,杏眸水润润,小脸红通通,可爱至极。

就是没死,那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年轻媳妇脸皮薄,只顾着害臊,不懂为自己谋好处。

陈秋棠与她推心置腹,传授经验:“阿芜,若是三郎不行,你也可以主动一些,有些时候,自己来更好……”

云芜:“我、我来?!”

陈秋棠:“怎么?你不懂?”

云芜声音细若蚊吟,不敢拿正眼看她:“懂一点……”

一点?一点怎么行?

陈秋棠略一思忖:“这样,我那有几本书,你拿去读了看看。”

云芜:“书?!”

……

把鸟赶出去后,回去补了个午觉,一顿饱觉睡到黄昏,谢翊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他披上外衣出门,云芜也不知何时回来,待在自己常待的位置,低头抱着一本书在读。旁边的鸟架空空荡荡,不见那只碎嘴鸟的影子。

谢翊随口问:“鸟呢?”

“啪”地一下,云芜手中的书落了地。

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来,胡乱藏到身后,后背抵着椅背,把书掩得严严实实。她慌乱地说:“夫君,你醒了……”

谢翊纳闷地看着她一脸被惊吓到的模样,像是做什么坏事被抓到,偏偏又两颊透粉,眼尾也水润湿红。

像是委屈哭了一回,又不太像。

谢翊又问了一遍:“鸟呢?”

云芜不敢抬起头与他对视:“暖姐儿喜欢,我借她一晚……”

谢翊疑惑地看她片刻,抬脚走了出去。

等他走远了,云芜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从身后拿出了自己方才读的书。

若是让谢翊看见,便会发现,这不是他给云芜的书。

若是他再翻一翻,便会发现,这是一本坊间明面不流传的通俗话本,满篇男欢女爱,yin词浪语,露骨直白。

云芜万万想不到,二少奶奶竟给了自己这么一本yin书。

她可恨自己为何识字,竟能全部读懂,又恨自己怎么如此好学,翻开了书就没停下,学了不少新知识。

云芜翻到方才被打断的地方,躬着腰,脸又埋了进去,抿抿唇,眼皮颤颤,眼睛一目十行,飞快扫过上面的内容。

咦,竟然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

在谢翊的眼皮子底下,云芜坐在屋中另一边,挑灯夜读,读完了二少奶奶给的新书。

读完后,她把那本书藏进了箱笼深处,唯恐被哪个手笨的小丫鬟翻出来,只打算明日一早便去把书还给陈秋棠。

就寝之前,沐浴时,那本书上的内容还不时涌上她的脑海,她洗的心不在焉,心思全飘到了外间。

只是她有一件事还不明白。

谢翊他会不会真的不行?

久病之人,若是……那也是合理的。但他已喝了那么多天的药,身体也好了一些,说不定、说不定,又行了呢?

二少奶奶说,有时候,人要主动一些……

内室里,谢翊先一步就寝。

烛火昏黄,他阖着眼,神智清明的等待入眠,有轻柔的跫音靠近,不用睁开眼睛看,他也知道是谁。

身边早已空出位置,是为他的妻子所留。

如往常一样,云芜吹了灯,室内一暗,不多时,她便扯着被子一角爬上了床。耳边窸窸窣窣,动作小心翼翼。

而后,一具尤带湿漉漉水汽的柔软□□,裹挟着沐浴后的淡淡馨香,试探地贴上了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