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之后，这是森枝千秋第一次看见降谷零。

金发男人穿着西装，领带规规矩矩地束在脖子上，衣服完美地凸显修长挺拔的身材。他一直是这样，在警校时，衬衫也是扣到最上面。不像其他同学，在教官检查时，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

在他身边，是一台大型测谎仪。

“森枝警官应该还记得降谷君吧。”黑田警视看向降谷零，眼含欣慰。

“是。他可是我们那一届的第一名呢。”森枝千秋声音有些飘忽。

降谷零错愕地抬眸，他没想到会从森枝嘴里听到这么陌生的话。对于森枝来说，他仅仅是警校同期的第一名吗？

黑田警视没有发现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降谷君要执行某个任务，可能会被人用测谎仪。他之前通过我们公安的测谎仪，不过我听过森枝警官讲述的微表情识谎术之后，还是有点担心。”

黑衣组织对成员的考验不会那么简单，肢体语言、表情、声音各个方面都可能露出破绽。

“想通过测谎仪很简单，只要服用一些镇静类的药物就行。”森枝千秋轻描淡写地说。

警察机构内不少人宣称测谎仪比所谓的微表情识谎术的效果更好。她听到之后都是一笑而过。机器怎么比得上人类。

后来见识到警察水平的参次不齐之后，觉得测谎仪也很有必要，至少比一部分警察强。全靠她，她累死也干不完。

“就、就这样？”旁边的年轻公安惊叫道，甚至忽视了上司还没说话。

森枝千秋挑眉：“不信你可以试试。”

黑田警视一个眼神，年轻公安立刻坐在测谎仪旁边，降谷零给他的手腕上连接上测谎仪。

蓝眸女警站到年轻公安面前，低头俯视着他：“你是公安吗？”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眼神冷冽。

“我是。”年轻公安不知为何感觉压力备增，老老实实答到。

“嘀！”红色的指示灯亮起。

年轻公安差点跳起来，“我、我说得是实话。”不会被怀疑是间谍吧？

在场众人当然知道他说得是实话。

蓝眸女警压低声音，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还没等他说完，红色的指示灯再次亮起。

这下所有人困惑地看向森枝千秋。她摊手：“测谎仪不过是监测血压、呼吸、心跳。人在紧张、急切、兴奋的时候，血压、呼吸、心跳都会改变，这说明不了什么。”

降谷零在心里暗暗头。森枝可比测谎仪厉害多了。

他永远记得当年鬼冢教官点名他和森枝上台模拟审讯。

教官让他们分别坐在讲台两侧，刚一坐下，森枝千秋脸上就浮现迫不及待的兴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他有点不太好意思，掩唇轻咳一声。

“现在，请降谷君编一段昨天的行程。”森枝千秋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首先发问。

她眉宇间神采飞扬，像夏日里的清风拂过山间，灿烂又热烈。

“编一段？”他定定地看着森枝千秋，闻言有些惊讶。

“对，随便编。”森枝千秋嘴角克制不住地弯起，谁都能看出那高兴的意思。

他不知道森枝千秋的用意，瞟了眼鬼冢教官，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大脑飞速地转动。

“我昨天早上大概7点起床，在一家很有特色的餐厅吃蛋包饭，然后去图书馆看书，是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中午就在图书馆旁边吃猪排便当，下午去健身房锻炼，在跑步机上练习了一个小时，做了力量训练，还去泳池游泳……”

他很快编出一天的行程，内容严谨详实。

“好的。请降谷君把昨天的经历从晚上开始倒着复述一遍。”森枝千秋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

话里有什么陷阱吗？他困惑看着森枝千秋，一字不漏地倒着复述了一遍。“我昨天晚上吃的是番茄意面，下午……”

即使是刚编出来的瞎话，他也一字不差地记着。

森枝千秋眼里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几乎是咬着牙问：“你在健身房练了什么？”

“跑步机上练了一个小时，做了30个引体向上，30个深蹲，坐姿划船……”降谷零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脸色变化，但一点磕绊都不打地说出来。

森枝千秋比了个停的手势。“你记得很牢。但是一般人不可能记这么清楚。而且普通人多次描述同一件事，也会有细微的不同，不会一模一样。”

降谷零皱眉，原来他的破绽是出在这里吗？

“教官，我申请换一个对手。审问降谷君需要用到高级审讯技巧，我需要一个初级对手。”森枝千秋举手朝鬼冢教官示意。

鬼冢教官欣慰地看着降谷零点头，又转头看向其他同学：“角居，你上来。”

降谷零回到座位上。

走上台的角居脸上有些不服气，上台后也学着降谷零也编了一天的行程。

森枝千秋耐心听完，同样要他倒着重复一遍。

“我昨天晚上吃得是……”角居这次回答得磕磕绊绊。

森枝千秋脸上露出得逞的表情。

“一般人说真话的时候，不管是顺着描述，还是倒着描述，都会很顺溜。但是编造的谎言，一般人倒着描述时，一定会停顿。”说到一半，森枝千秋气鼓鼓地瞟了他一眼：“降谷君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在倒着描述的时候就会露出破绽。”

被降谷零狠狠比下去，对面的角居同学不高兴地说：“森枝同学所谓的审讯技巧，只有这些吗？”

听到质疑，森枝千秋的眼神立刻变得犀利，“角居同学，你昨晚熄灯前违反规定了吧？”

角居的脸色“刷”地变白，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台下另一名男同学。

森枝千秋略微侧过身，双手抱胸，“是在打扑克牌吧。3个人，还有一个外班的同学。”

角居和那名男同学同时望向门口站着的鬼冢教官，脸色灰败，额头渗出细汗，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森枝千秋这才慢条斯理地补充：“教官答应过我，无论我审出什么来，他都当作没听到。”

她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戏谑。

降谷零莫名觉得森枝千秋这副小表情像恶作剧成功的小猫，神气极了。

“还有一个错误。你刚刚一直看着我的脸。”不等角居说话，森枝千秋继续道：“只有说谎的人，才会一直看着对方的脸，想要确认对方是不是相信了他的谎言。审讯时，还可以将时间打乱，重复询问，说的次数过多，大多数人会忘记自己最开始编出来的谎言。”

森枝千秋笑得张扬肆意，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眨眼，扑扇扑扇的，眉宇是压抑不住的骄傲。

扑扇的睫毛像羽毛扫过降谷零的心头，脸上无端升腾起热意。他庆幸自己肤色深，即使脸红，大家也看不出来。

课后，只有最了解他的诸伏景光笑着打趣他。“zero，你的耳朵红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