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并著莲舟不畏风(18)(1 / 1)

“咳咳咳......”熟悉的咳嗽声传来,一个弯腰驼背的白发老妇人拄拐走出,正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灵蛇岛金花婆婆。

她抚胸咳嗽,咳息渐止,金花婆婆霎时抬头冷眼瞥来,冷声道:“武当派的小子?当初倒是老婆子我看走眼了,你来得正是时候。”

俞莲舟目如冷电道:“原来是金花婆婆。”

却说,金花婆婆虽然表面是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但她实际上波斯明教总坛的圣女黛绮丝。多年以前,她奉总坛圣命,前往明教夺取乾坤大挪移的秘籍。

明教教主阳顶天因其总坛圣女身份,将黛绮丝封为四大护教法王。

有一日,一个名叫韩千叶的青年为报父仇,前来找明教教主阳顶天寻仇。

严格来说,阳顶天与韩父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因为一言不合而重伤了他。

韩父自知从此之后自己再也胜不过他,于是两人约定,将来由自己的子女前来报仇,至于的比试内容由韩父的子嗣来决定。

阳顶天伤了韩父之后就已然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直接答应下来了。

韩千叶要求在碧水寒潭地下比试,但阳顶天不识水性,有心认输,但韩千叶偏偏要求他用匕首在自己父亲灵位前自尽谢罪。

明教众人自然无法坐视不理。

这时,黛绮丝突然上前,自认阳顶天女儿,代替他与韩千叶比试。

碧水寒潭一战,韩千叶虽然落败,但却赢得了黛绮丝的芳心。

黛绮丝决定离教与他成亲,为避免波斯总坛的追究,他们二人易容,分别化名银叶先生和金花婆婆,此后一直隐居在海外的灵蛇岛上,夫妻恩爱。

只可惜,碧水寒潭水如其名,水深非常且冰澈刺骨。两人当初在水下比试,中了碧水寒潭的寒毒,金花婆婆如今的咳疾就是在碧水寒潭之中留下的病根。

银叶先生当时中了金花婆婆一刀,寒毒顺着伤口进去体内,导致中的寒毒更深,最终成了不治之症。

金花婆婆为救丈夫的命,特意前去蝴蝶谷求胡青牛救治。谁料,胡青牛先前救下华山派鲜于通间接令得妹妹胡青羊自杀,他一直悔恨不已,从此立下誓言,再不诊治他人,除却明教弟子以外。

因此,先前金花婆婆才在客栈设下圈套,设计引来各大门派弟子,又给他们下毒,并让他们去女山湖畔蝴蝶谷找'蝶谷医仙'的胡青牛救治。

所做的一切就是想要利用各大门派的势力威逼胡青牛破誓。

金花婆婆银叶先生夫妻一直隐居在海外岛屿上,不显山不露水,因而,江湖上无人知晓他们。

波斯总坛治教甚严,若是被他们知晓自己嫁人失贞,定然是死罪难逃。

若不是为了替丈夫治病,金花婆婆也不会冒着风险出来,更不会铤而走险,打伤这么多名门弟子,出那么大风头,就盼着胡青牛破誓为韩千叶治疗。

岂料,却被眼前人搅和了,金花婆婆此刻对俞莲舟恨得牙痒痒。

她在蝴蝶谷久候不至,也不曾在江湖上听说被她伤了的那几人死了的讯息。调查了解之下,才知是被武当俞莲舟救下了。

而那武当派的俞莲舟,正是先前她在楼梯口遇到的那对男女之中的男人。

金花婆婆冷冷地盯着俞莲舟,这段时间之中,她本就因为丈夫的病情而愁肠百结,又被胡青牛亲口回绝,唯一的希望破灭,如今对眼前的罪魁祸首可谓是恨之入骨,心绪翻涌,最终只是淡淡道:“咳咳咳,难为你还认得我这快入土了的老婆子……”

话音未落,飕飕飕三声,金光漫射,犹如毒蛇吐芯,直向俞莲舟双目、丹田两处而去。

俞莲舟身形凝住不动,长剑划弧,剑光如一泓秋水,在日光之下泛着冷冷的光,剑气笼罩而下,将那射来的暗器围得密不透风。

只听见钉钉几声,暗器就被剑身格挡住后飞旋掉落进黄沙之中。

俞莲舟侧头低声道;“蛮蛮,你先到旁边等我一会儿。”

姜兰璧点点头,直接利落地回道:“好。”

金花婆婆能在一招之内就将十人制服,这十人还都是名门弟子,武功定然不凡,她自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强行插手,俞莲舟关心则乱,反而会令得他分出心神在她身上,落入下风,那就不妙了。

她攥着缰绳,轻轻一扯,调转方向,策马向西侧奔去。这一次,青骢马没有再躁烦不动,扬蹄而出,及至奔出一里远,才又在姜兰璧的吁声勒缰中停下。

姜兰璧不近不远地望去,暑气蒸腾,黄沙曼舞,沙砾之中有东西耀耀发光,是先前金花婆婆被击落的暗器。

原来竟是三朵金花。

难怪她自称金花婆婆了,暗器是金花,念珠也是金花。

金花婆婆暼了她一眼,没有再管,身形如鬼魅一般地朝俞莲舟掠去。

俞莲舟施展梯云纵,脚上在马镫一借力,从马上飞出,直面迎上。

金花婆婆以手上拐杖为武器,招招攻他死穴,手段毒辣。俞莲舟施展梯云纵身法轻灵,步伐多变,叫她招招总在最后一秒落空。

黄沙漫天席卷飞舞,吹得人面皮干疼欲裂。

姜兰璧却眼睛眨也不眨,纤长的羽睫上落满了沙粒。

她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两人比试,尤其是金花婆婆,身形轻巧,矫健若蛟龙,实在不像个老人。哪怕是习武之人,也难抵岁月的侵袭,年长之后,体力、体能都会衰退,唯有内功愈发精深。

莫非她是故意易容成老人的?

姜兰璧猜测。

她又细细地朝她耳后、颈上、手背肌肤望去,这几处是易容最难遮掩,同时也是最容易忽略的部分。

果不其然,她耳后肌肤娇嫩,绝非一个耄耋老人能够拥有的。

至于颈间和手背,她虽有心,也做了修饰,但是这两处都是血管显露明显的部位,金花婆婆在打斗之时,这两处却都了然无痕,一根血管都看不清。

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定然是被她用易容用的肉泥给遮盖住了。

原来这金花婆婆果真是位年轻女子易容而成的。

那传闻当中,她的夫君银叶先生应该同她一样,也是易容的。

这对夫妻如此遮遮掩掩,又报的何种目的?

姜兰璧将金花婆婆的一招一式在心中拆解开来,加以分析。

俞莲舟和金花婆婆两人打斗,久攻不下,他原本骑得那匹青骢马慢慢踱步而来。

姜兰璧倏然目光微动,在远处喊道:“二哥,这老婆婆心眼可多得很,但也不是没有一丝弱点。她身患有疾,即便依存克制,也难以持久。我数过了,每过二十招之后,她还是会忍不住咳嗽。她咳嗽之时,便是她展露破绽之时......”

少女声音清朗柔腻,如春风拂柳,黄莺夜啼,不慌不忙、有条有理地娓娓道来,说不出的动人,在这风沙蔽日的戈壁之上,拂过俞莲舟的耳畔,他手下的一剑一式愈发冷静沉着。

金花婆婆一边接招拆招,一边却又忍不住分出心神去听她的话,听她叫俞莲舟如何应对自己。

譬如她的拐杖刚扫到俞莲舟的下路,那少女就说,他该使出太极剑法当中的“流星赶月”。

这一招神在剑在,绵绵不绝护住,而她必然回闪身至他身后,攻他身后破绽。到时候,他就可是用纵云梯,令得她的攻击一空。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极其默契。

她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分析,一会儿想着武当那小子真出太极剑法当中的“流星赶月”一招,若真是自己又该如何应付?一会儿想着,自己不能按她说的出招。一会儿又想着,自己可不能再再去听她的胡言乱语了。

但耳朵长在自己脑袋上,如何能够改变得了。况且,那丫头说得确是有条有理的,指出她所有的弱点。

每每到最后全都被她说中了。

十几招下来,气息紊乱,一丝闷痒之意就要从肺腑之中钻出,金花婆婆倒吸了口冷气,瞪目望去一眼:“你这丫头,好多的废话!”

她袖袍翻飞,袍中金花分撒而出,这次不向俞莲舟射去,而是冲着姜兰璧而去。

俞莲舟执剑,唰唰唰,剑光缭乱,金花纷纷被格挡下来。

一道黑影如风而止,金花婆婆眼光里扫到,只当作是俞莲舟的帮手来了,长杖横扫,向背后击去。

只听“铎”的一声,拐杖霎时间断成两截。

如此变故,俞莲舟和金花婆婆都是一怔。

俞莲舟怔住的原因是他不知来人是谁,而金花婆婆却是因为她的拐杖。

这拐杖是灵蛇岛的深海珊瑚所造,那珊瑚混杂着数种金属,又在海底生长许多年,制成拐杖之后,更是削铁如泥。如今,怎么轻易地就被一个番僧拿刀斩断了?

金花婆婆一怔之后复而大惊失色,凝目一望。

那道黑影已经停了下来,看摸样是个番僧,身着黑色僧袍,年纪极大,面容阴沉难辨,脸上满是皱纹,手里握着把古里古怪的血红大刀。

她认出,他穿的僧袍正是青海血刀门的服饰。她不曾和血刀门的恶僧打过交道。但观其年龄,在教中,定然也是个地位颇高的人物。

金花婆婆强作镇定,冷冷道:“老婆子我可和你们血刀门没有恩怨。”

都说明教是魔教,但明教弟子信的佛教却是真佛教,约束自身,多年以来,始终坚持不食荤腥。

也就是教主阳顶天失踪之后,有人觊觎教主之位,纷乱频生,惹至人心涣散。教中弟子数量又多,往往约束不到位,有些人确实是行事作风不正,才成了一些人口中的魔教。

但纵然如此,金花婆婆知晓明教弟子一直抗元志坚,这些年间,各地的明教弟子先后发起过大大小小的起义,不计其数。

但这青海血刀门里的和尚却都是些假和尚,都是群不折不扣的活阎王,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爱好屠戮,手段极其残忍。

新弟子若想入门,必须先取自己同门的项上人头。

那番僧言谈举止十分粗鲁,听出她的虚软无力,阴恻恻地哼笑了一声,嘲讽道:“我对你这满脸鹤皮的老虔婆也没有兴趣!我只不过是路过,却是你先对我动的手!”

金花婆婆闻言如逢大敌,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他。

那血刀门的恶僧仿佛看透了她心思,冷冷一笑,也不将她放在心上,急奔就要离去,仿佛真的只是路过,但奔到一半,脚步一偏,欺近姜兰璧。

突变陡生。

姜兰璧根本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只感到眼前有一道黑色闪电一闪,她就被他挥掌点住姜兰璧身上几处要穴,再也无法动弹了。

那血刀门恶僧顺势上马,跨做在姜兰璧身后,长臂一挥,红光一闪即隐,另一匹青骢马霎时被他劈成了两半,血雾喷溅,黄沙染血。

但那血刀门的恶僧看着眼前这场景却是哈哈大笑着道:“这么美的小娘子实在是可惜了,但你要杀她情郎。与其做个寡妇,倒不如便宜了我。”

说罢,他揽着姜兰璧,策马狂奔而去。

“蛮蛮!”

俞莲舟见状目疵欲裂,惊喊一声。

金花婆婆见着那血刀门的恶僧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便也松了口气,见着俞莲舟此刻心神全部被那边的场景攥住了,目光一闪,当即趁势再次向他攻去。

飕飕几声,金花射出。

俞莲舟无心应付她,连那金花扎入自己肉中都不管不顾,只是伸臂猛地用力,掷出长剑,直冲着那番僧的后心而去。

然后,那番僧避也不避开,更不曾转身,却似身后张了双眼睛似的,空出的长臂一挥,红影一晃,长刀立刻就将射来的那柄剑斩断。

青钢剑断成两截,无力地从空中坠下,黄沙绵软,剑落无声。

而他就只能眼睁睁地蛮蛮被那人掳走,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