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莯逃也似的离开这座‘宜平最美的别墅区’。
她拖着行李箱一口气走了老远,才在一片梧桐树荫下站住休息。
她喘了半天气,愤愤然拨通温见峰的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她先冷冷质问:“温见峰,你怎么会有陆景予的电话?”
“啊?谁?”温见峰被兜头问得一脸懵,显然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有些陌生。
夏莯无语,耐着性子解释:“夏老院长的孙子,就是你之前说的,陆总。”
温见峰这才恍然,立刻兴奋起来:“莯莯你是见到他了对吗?怎么样?他肯定还记得你吧!”
夏莯目光微黯。
她停顿两秒,刚准备岔开话题,话筒那边传来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嗓音,“爸,是莯莯姐的电话吗?她到宜平了吗?”
“滚一边去!”温见峰突然一改和夏莯通话时的温和口吻,狠狠训斥,“你添什么乱!”
“干嘛呀?我招你惹你了?”对面女孩子不服气地顶嘴,却隐隐带着委屈的哭腔。
接着,像是有一个中年女人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没事你又跟孩子撒什么气?”
温见峰一副大老爷们特别占理的语气:“啥?我没什么事?你瞎了没看见我正忙着呢!”
中年女人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又插了进来:”哎呀你就少说两句吧,这个家就靠我儿子一个人赚钱,你这一天天的就不能让他省省心嘛。”
那中年女人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顿时抬高了嗓门:“好呀,你们现在嫌弃我了是吧?想让我赶紧腾出地方好让你们再找个女的来生儿子!做梦!老娘我绝对不离婚!”
一时间,女人的抱怨吵嚷、男人的无理指责、女孩子的抽抽噎噎还有老太太的挑事生非全部混杂在一起。
声浪不断累积叠加,一波推着一波汹涌猛烈,狠狠撞击着夏莯的耳膜。
夏莯平静地把举在耳旁的手机拿下来。
手指轻点,通话挂断,闹剧停止。
紫苑别墅区临近宜平郊区,几乎家家必备私家车,很少有出租车过来。
夏莯在打车app上下了三次单都被超时自动取消,只好认命地推着行李箱向来时的公交站走去。
风是静止的。
大片大片油绿的梧桐树叶纹丝不动。
透彻无云的蓝色天空下,亮如水洗过的落桐路绵延向前,仿若时光静止的油画。
恬静而悠长的美好,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也容易拼凑起藏匿心底的记忆碎片。
那也是个酷暑七月,妈妈蹲下身抱了抱她,又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抓起旁边的包袱转身就走。
而从没有给过她们娘俩好脸色的温见峰一反常态的一脸喜气,在低矮的土墙围成的院子里进进出出忙前忙后。
夏莯的奶奶则得意洋洋地向来看热闹的乡亲邻居们宣扬:
“我找算命的问过了,这次保准是个男孩!”
“我儿子还说了,他这新媳妇自从怀上以后特别爱吃酸的,绝对错不了!”
那时的夏莯,刚满六岁。
那时的她,还叫做温莯。
六岁的小温莯,不太听得懂那些看热闹的邻居们的窃窃私语,但也能强烈感受到,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五颜六色的眼神:
“这丫头都这么大能记事了,肯定不可能把后妈当亲妈了。”
“我听说是她妈生不出来了,她奶奶又寻死觅活非想要个孙子,她爸才在外面搞了一个。”
“唉,这家奶奶本来就不待见这丫头,这要是再生个孙子出来,就更没她好日子过了。”
……
那时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后会面对怎样的生活,也不知道,妈妈离开家时说的‘过些日子就回来接你’是多久之后。
只知道,所有人都跟她说,她即将要有一个弟弟了。
可笑,世事难料。
后来,她只是有了一个妹妹。
伴随着妹妹温莉的出生,小温莯的处境便愈发艰难。
奶奶想抱孙子的希望再次落空,就时不时把日常的不满都发泄到温莯身上,非打即骂。
后来在市医院上班的姑姑温见芸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温莯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温见芸虽然平常上班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温莯,但对温莯却是真心疼爱。
所以后来,再婚的妈妈回到槐城,提出要把温莯带走出国移民,温见芸没同意,温莯也没有自己去争取。
平静的慢时光就这么缓缓来到了温莯上高一那一年。
温见芸因为工作需要,需要调动到上级省会医院深造一年。
温见芸考虑了很久,最后跟温莯商量,想让她去自己的老师家借住。
温莯之前去市医院找温见芸时见过姑姑的这位老师,是市医院的老院长,人非常好,很多人都亲切地称呼她为夏奶奶。
那年夏奶奶正好退休,儿子、儿媳带着小孙子去了宜平定居,她便留在槐城照顾准备冲刺高考的大孙子。
温莯无法跟着姑姑去省会城市上学,更不想回到温见峰身边,于是也只能同意了这个安排。
开学前,温莯连同大包小包的行李被运送到夏奶奶家。
夏奶奶热情地把她领进家里,冲着一间紧紧关闭的卧室喊道:“小予,快出来,你莯莯妹妹来了!”
没有任何回响。
夏奶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解释:“你景予哥哥在补觉。”
温莯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时针正稳稳地指向下午五点半……
温莯勉强配合笑了笑。
夏奶奶帮温莯布置好卧室后便去准备晚餐,温莯也乖巧地去厨房帮忙。
时钟晃晃悠悠走到了下午六点半时,紧闭的卧室门终于“嘭”的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在厨房帮忙的夏莯闻声转过头来。
那间卧室窗子朝西。
屋门打开后,从窗子洒入一片浅浅的橘光。
一个大男孩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从房间出来。
已入初秋,槐城的傍晚有些微凉,男孩却只穿着篮球球衣背心和短裤。
冷白的肌肤衬得那身红色球衣青春热烈,而又骚气。
正值向成年阶段过渡的男生,早已褪去了青春期的青涩稚嫩,周身上下散发着满满的让人脸热的荷尔蒙。
更何况陆景予相比同龄男生更显高大,裸露在球衣外的手臂和小腿彰显出健硕的肌肉。
夏奶奶瞬间头就大了,连忙从厨房小跑着过去,推推搡搡把亲孙子挡回屋里:“快快去换身衣服。”
男孩子还没完全睡醒,甚至都没有看到温莯,就一头雾水地被推回屋里。
站在厨房门里的温莯莫名局促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陆大少爷:相信成年后的我比高中时候更能让老婆红了脸~
莯宝:……